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查理九世同人]四方神第二部》作者:辞辞荐荐_ 文案: 四方神,第二部啊,不然,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内容标签: 强强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晓翼,慕烟雅 ┃ 配角:他们存在感太低了不想填 ┃ 其它:虐恋,开车,大船 ==================   ☆、引子   -There is one youth in the world,of all time that is too beautiful to love,So she dare not,anyhow。   -这一生,有一个少年,因为太美好,她不敢爱,无论如何都不敢   “我谁也不爱,   哪怕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你,   不离不弃的你,   坏脾气好脾气的你,   喜欢和我抬杠的你,   嘴贱人也贱的你,   明明很讨厌却又纠结地喜欢的你,   我都不爱。   所以,sorry,goodbye。   and also goodbye my love。   终究是不适时的。   not have me,you can have a good life。   thank you give me love。   you bring a good present for me。   there is you love。   but l can not love you。   because you is not my friend。   you is my……   敌人   and   对手   see you goodbye,my love。”   她淡漠的挑起发丝,手起刀落,如云秀发齐齐断落在地,堆积成丑陋的尸体,仿佛在嘲弄着他的眼睛。   她一剪,仿佛剪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缘分。缘分已尽,不必强求。   少女习惯性地扯扯嘴角,雪亮的剪刀掉落在纠缠的发团中,轻盈而没有一丝声响,然而那已经在他心上,回响起了震荡心灵的冥府之音。   蓝衣身影慢慢走远,最终融入水天一色的海中,决绝而不带一丁点留恋,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一切虚幻而真实。   这么多年了,还是,还是忘怀不了吗   窗外的雨啊,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   少年指骨泛白,慢慢的趴下,倒在柔软的被褥内,痛哭流涕起来。   “咔嚓”一声,电视被摁灭了,唐晓翼冷艳地瞥一眼黑掉的屏幕,低头继续看书。   这电视剧是比较狗血的,唐晓翼发誓,他和慕烟雅的爱情都没这么悲烈惨状,好死不死的闹什么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编剧的人又没经历过。剧本写作者不知道,当看着周围的人逐渐老去,而依旧年轻的自己在他们眼中慢慢成为一个陌生的人,那种无力感,是有多么的痛彻心扉。   咳咳,别误会了,慕小姐没死,目前被秦凌霖和欧阳明倩拉走去重新制造肉体了,预计今天下午就完事儿,趁着现在难得的空闲时光,让我们来熟悉一下第二部人设:   男主:唐晓翼,二十一岁,大二在读,双子座,现已接管唐家一部分产业,桃花运依旧旺,每天课桌里的情书堆得比人还高,当然,通通被慕小姐主持着给秦凌霖和艾伦当了燃料,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人敢违抗。额,扯远了,继续男主话题。坐拥一宠一女,分别为洛基和慕烟雅,报告完毕。   女主:慕烟雅,二十岁,大三在读,摩羯座,人气度超高,不过她的孔雀性子也就只有唐晓翼忍得了,因此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非常能打架的唐晓翼,无人敢近她身两米,报告完毕。   人物还是上一部的没变,就是年龄调大了一点点而已。那么,再次进入《四方神》的奇幻世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2013年的黑历史!!大家将就着看!!求您!!   ☆、第一章 复出   “额,秦凌霖,怎么样了?”唐晓翼用肩膀抵着手机,一心二用,边批文件边问道。秦凌霖撕咬肉类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哦,快好了,急什么呀,又不是会死人!”   “嘶——你在吃什么?”唐晓翼把一沓文件往一边一扔,又拉过一堆文书继续批。秦凌霖顿了顿,颇带恶搞意味地说:“我在吃用烟雅肉做的汉堡哦,要不要来一份?”   唐晓翼险些划出一条毁约的黑线来,幸好他及时刹住,转而恼怒地对秦凌霖吼:“都是你,害我差点毁了一份重要合同!”   “切,合同能有烟雅重要?”秦凌霖嗤之以鼻,欧阳明倩的声音突然从旁插进:“要成功了,唐晓翼你不过来看看吗?”   唐晓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罢了,我不去了,有你们我够放心了,再说,你们也不会让丫头出事的吧。”   秦凌霖挂断电话,对欧阳明倩皱眉道:“以前这种关键时刻唐晓翼绝对会抛下一切赶来守着烟雅的,但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烟雅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欧阳明倩也蹙眉:“的确,凌霖,你说,如果唐晓翼抛弃了烟雅,我们该怎么办?”   “唉……算了吧,等到真正发生了这种事再说吧……现在的急事就是复活烟雅。”秦凌霖唉声叹气地转过身去。   怀疑的种子就此埋下,在不久的将来,它将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为一棵足以扭转人物命运的参天大树。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六点整,感谢您支持XXX化妆品。XXX化妆品享誉全球,您选择它就选择了美丽,选择了……嘟——”烦躁的长单音。   唐晓翼关掉了收音机,靠在办公椅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已经连续几天晚上没睡觉了,还没有她的陪伴,长夜漫漫,于他真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正兀自惆怅文艺着呢,门被人礼貌的敲了几下,唐晓翼无精打采地说一句进来,然而门没有开,门外的人似乎故意在等他来开。那他就遂他(她)的心愿,唐晓翼站起来穿过偌大的办公室走到门口打开门,满腔愤怒与不满在看清门外人的一瞬间通通化为无尽的欣喜与情意。   慕烟雅站在门口,白得胜雪的及踝长裙,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白色璎珞绑着的金色流苏披肩垂至脚腕,披肩上用白线绣着几朵零星的芙蓉,白色小高跟的鞋尖洒着金花,打扮不妖娆逼人,却也不朴素寒酸,祸国殃民的倾城面庞上满是熟悉的笑靥,那双琥珀色双瞳闪烁着睿智深邃的光芒,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和理所当然。唐晓翼鼻子有些酸,将慕烟雅拉了进来关门上锁。当他贼兮兮地转身时,慕烟雅已经坐在办公椅上翻看文件了,时不时圈点着什么,专注的样子让唐晓翼感到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光,他悄悄绕到慕烟雅后面决定吓吓她,谁料慕烟雅忽然抬头,唐晓翼一时没躲开,两人的唇瓣短短的接触了一下,带着撩人的火热。慕烟雅红了脸,仓皇低下头去,指着一处说:“你看你,真是忙昏头了,就连这个错误都没发现,差点让他们钻了空子!”   “这个条款没问题,是我们做出的让步。”唐晓翼异常平静地说,全然没有注意到慕烟雅脸上浮现的诡异表情。   她低下头,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不,以前的他,打死也不松口,生意上一切以利益为重,哪里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要知道,如果同意了这个条款,唐家可是要损失三十万美元啊,唐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方趁火打劫,那他们等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再多的钱也经不起如此挥霍,以他的精明定不会这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钱送出去,然而这个条款却是他自己添上的——条款后有附明写作者,“唐晓翼 注”四个字格外扎眼。   “唐晓翼!你知不知道签订了这个条款唐家会蒙受多大的损失!你身为唐家少家主怎可如此莽撞!娘的本着良心我都不能让你签订这个鬼条款!”慕烟雅愤怒的抄起手机给秘书室打电话,之后把手机摔桌上环胸缩在办公椅里,唐晓翼刚想弱弱的说那是我的手机,慕烟雅又打断了他:“我说你的脑子也不算差啊,怎么这次愿意签订这个不平等条约呢?”   “额……”唐晓翼可耻的语塞了,慕烟雅将文件甩给闻讯赶来的秘书,秘书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慕烟雅怒气冲冲地嘟着嘴。唐晓翼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别生气了,好吗?”   “不要,你知不知道你的错误决断会给唐家带来多大的损失!你怎么这样?!”慕烟雅赌气的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即将落入地平线的红日,冷淡地说。落日的余晖给轻纱般的云彩染上绯色,美丽而略显惨淡。   唐晓翼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慕烟雅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的决定,好吗,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的脑细胞?”   “……”他的眼睛尖锐深邃,带有无法忤逆的成分,慕烟雅只好点了点头。看着她乖顺的样子,唐晓翼心情大好的揉揉她的脸:“今天秦凌霖家有聚会,你去吗?”   “当然去了,”慕烟雅扯扯嘴角,绽放如花笑容,“那么,晚上见啦。”她站起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办公室。唐晓翼慢慢收起笑容,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一摊水渍,刚才他握了慕烟雅的手,之后就出现了这种东西,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慕烟雅绝对不可能沾上这种鬼东西,她是有点选择性洁癖的,绝不会碰奇奇怪怪,还有讨厌气味的东西,那么刚才出现在他面前的她,真的是……慕烟雅吗?   ☆、第二章 水银树花   是夜,某窗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秦凌霖今天的聚会办得无比华丽,数十盏水晶灯散布在居室各处,彩色帷幔高高的挂在天花板上,各个房间的灯都开了,营造出热闹的气氛,客厅的长茶几上,一溜儿众多食物一字排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人都已经到齐,此刻正欢快的聊着天,慕烟雅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问题。   慕烟雅带着淡定的微笑,琥珀色酒液在玻璃高脚杯里不停摇晃,秋水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的笑意,白色丝绸长裙外罩一件珠白色 蕾丝 上衣,她脑袋以下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她一边应付着众人,目光却四下游离,她发现唐晓翼和秦凌霖不见了,而此刻这两个人正坐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往里看,唐晓翼一脸严肃的说:“有没有觉得丫头和以前不一样了?”   “额,的确有点,表情神态动作什么的全部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可不会喝那种酒的啊。”秦凌霖同样一脸严肃,拈了一块白巧克力放到嘴里,凝重的神态搭配呆萌的吃相,有一种滑稽的可爱。唐晓翼扯扯嘴角,摊开四肢坐在椅子上,黑色T恤上的泰迪熊憨态可掬,秦凌霖差点一口巧克力喷出来:“额,你这什么情况啊,二十岁的人了还泰迪熊!你天山童姥还童心未泯啊!”   “滚!”唐晓翼没好气地说,秦凌霖吐吐舌头,突然喊一句:“艾伦!”   “凌霖,有问题吗?”艾伦撩开帘子走到阳台上,一看到唐晓翼面部就习惯性的抽搐了几下,秦凌霖淡定地说:“帮我把那棵水银树花搬出来,我要验验烟雅。”   “嗯,好的,马上就好。”艾伦小跑着走了,唐晓翼问秦凌霖:“用一盆水银树花能验出什么?”   秦凌霖擦擦手:“你可别忘了,烟雅是朱雀啊,朱雀最怕水属性的水银树花了,如果她对水银树花敬而远之,那么她就不是冒牌货,反之……唐晓翼,你要准备打架咯。”   “无所谓,反正也有挺久没打过架了,大不了这次就算活动一下筋骨吧。”唐晓翼耸耸肩。   【十分钟后】   “话说这不是凌霖家珍藏的水银树花吗?今天居然肯让我们看看了。”欧阳明倩边啃康司饼边说,众人的目光汇集在那棵树上。那树栽在白色鹅卵石中,有着银色的树干和淡蓝色的花朵叶片,流转着美丽的水光,通体犹如水银铸成,漂亮精致。秦凌霖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眼睛却不住地往慕烟雅那边瞟,而后者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葡萄酒,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过来的欲望。也许她是真的慕烟雅,秦凌霖的心微微放下,与众人交谈起来,互相交换如何养殖水银树花。这种娇贵的植物只有在适宜的温度下才会生长,还需要浇灌定量的水,水也有规定,要求选用……聊得如火如荼,秦凌霖眼睛的余光突然瞥见慕烟雅来到水银树花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花瓣,同时她接触花瓣的指尖也出现了如同水质的变化──指尖仿佛被溶解了一样,透明的水珠滚落在花瓣上。花瓣迅速转变了颜色,从梦幻般的蓝色变成了黑紫色。秦凌霖是个爱花如命的人,见自己的宝贝花接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再加上慕烟雅的反常,她尽自己的声量之所能吼出一句:“唐晓翼!这是个冒牌货!”   躲在门后的唐晓翼立刻冲出来一把制住“慕烟雅”,少女一手打掉唐晓翼的压制,袖口微张,几十根银针刷刷刷射出,从各个方面无差别死角射向唐晓翼。唐晓翼顺手抽过桌上的水果刀(藏银刀没带)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将银针全部削成碎片。少女挑挑眉,抽出腰间的鞭子打向唐晓翼。她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蓝青色的眼眸,全身上下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如同从西伯利亚走出的冰雪精灵,发丝睫毛上仿佛挂着看不见的冰晶,黑色裙裾轻飞,鞭子呼啸而来。唐晓翼干脆取出死神镰刀斩断鞭子,衣服也变成熟悉的白色哥特服装。没办法,只好恢复死神状态了。这少女和慕烟雅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收拾慕烟雅保持普通状态就绰绰有余了,但对付少女即使是死神状态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孩子究竟是什么背景?!   “战斗时分神可不好玩。”少女轻声说,身体弓成猫一般的曲线,一挑头发跃向唐晓翼,抓住后者的肩膀利用巧劲往后一翻。唐晓翼一踹少女的膝盖,将她死死禁锢在墙上,水果刀顶着后者秀美的脖颈。闹剧落幕,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秦凌霖走上前来,抱着自己的宝贝花哭丧着脸对少女说:“说吧,你要怎么赔我的花,还有,你是谁?”   “你的花啊,到时候我找白磬去要一盆就是了,另外,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啊!”少女一仰头,一副骄傲的孔雀模样,唐晓翼眯眯眼。这种神态,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慕烟雅经常对着陌生人露出这种表情以威吓无知者,屡试不爽。   刀刃逼近了少女的皮肤,唐晓翼危险眯眼:“给我实话实说,你,到底是谁?”   ☆、第三章 西伯利亚·白菱   少女额头上滑下一滴汗珠,无声的滴落在地上,压抑的沉默过后,她轻声说:“我叫白菱,来自西伯利亚,华裔。”   “啊,懂了,”秦凌霖先是点点头,之后又觉得不对劲,凶巴巴地说,“你为何要假扮烟雅,真正的烟雅又被你藏到了哪里,你为何要毁坏我的花?”   白菱扯扯嘴角:“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被人敲晕了,醒来之后就是这个鬼样子,脑袋中一只有一个声音指引我怎么做,稀里糊涂的……就这样了。”   你的理由还可以更烂一点吗!说出去连鬼都不信啊!可是看白菱迷糊的可爱样子大伙儿都心软了,这孩子和慕烟雅简直是不相上下啊,甚至还更胜一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凌霖摆摆手:“啊,把她放了吧,只要赔我花就可以了,烟雅的话我们自己去找。”   “呀,谢谢你们!”白菱就差痛哭流涕了,唐晓翼忽然注意到她有一个刺青,就在耳朵上。   是一朵淡然绽放的白烛葵。   他不动声色的转过身,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他居然有些好奇。   书上说,爱情往往因好奇而起。   当初唐晓翼和慕烟雅,就是因为好奇才走到一起的。   时过境迁,又要来一回了吗?   虽然这次女主换了个人。   转眼便到了六月下旬,众人寻找慕烟雅的计划迟迟没有实行,不是他们不想找,而是实在没有什么头绪,根本无从下手。秦凌霖和欧阳明倩记得自己帮慕烟雅制作好躯体后被人支走,回来时慕烟雅已经不见了,那时候她们以为慕烟雅自己融合成功去找唐晓翼了,万万不曾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儿。   众人调看了监控录像,但发现那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走廊里,那么只剩下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慕烟雅从原地消失了,这是个耸人听闻的可能,说出去吓小孩威力值得一夸。   正当大家为了慕烟雅的问题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明明应该是最忙的那个人却和白菱在聊天。   “这么说,你是这代唐家少家主?”白菱纤长的手指抚摸着花瓶中百合的厚重花瓣,如玉面庞浮现漫不经心的笑容,摄人心魄。唐晓翼感到自己心跳有些紊乱,在心中骂自己没出息,面上却笑眯眯的:“对啊,你也是白家这一代少主吧。我想我们两家可以合作,不如试试看?”   “咦,你说合作吗,可以啊,反正现在家里都是我做主,没人可以阻止哦。”白菱嘴角微微翘起,“一周以后,我们家有一个交易会,你可以来哦,到时候我让亚瑟带你去吧,他知道。”   唐晓翼忽然有些嫉妒亚瑟,他居然比他早知道白家的位置,唐晓翼心中有淡淡的酸味。白菱似乎没有看见他僵硬的脸色,有意无意地说:“我还没有订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石子儿一样,丢进了唐晓翼心里的湖水,平静的湖水缓缓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一周后】   “亚瑟你确定在这里?”唐晓翼骑着狼王利用高度优势眺望,被凌厉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俄罗斯的寒冷真的不是盖的,当年二战时莫斯科的温度可以降到零下四十度,以前都这样,更不用提现在了。虽然现在是夏季,但俄罗斯大地上仍然时不时会席卷过寒风。坐在马车里的亚瑟瞥一眼唐晓翼,取出地图看了看:“没错的没错的,再往前走三百米就差不多了,车夫,走吧。”   棕色马儿嘶鸣着迈动四蹄,马车慢慢前行,唐晓翼和狼王走在马车后面,一行人沉默中。   走了不到五分钟,一座白色建筑缓缓展露它的冰山一角。爱奥尼奥式的柱顶,带有强烈文艺复兴色彩的建筑主体,气势恢宏高贵,带来一种烦闷的压迫感。众人顺着门洞绕过一个弯,车夫停下了马,亚瑟的管家博朗逊先生先从一边下车,再绕到马车另一边替亚瑟打开门。就在这套繁琐礼节实行的时候,一个贵妇人已经从正门走了出来,对着亚瑟行了屈膝礼,亚瑟取下礼帽在胸前按了按,微微俯首,算是回礼。贵妇人缠着红色流苏头巾,臃肿的身子裹在白色裙子里,披着红色丝绒披巾,她笑眯眯地迎着亚瑟走进宅子。唐晓翼一边暗暗吐槽区别待遇真该死一边急忙跟了上去,他急着见白菱,不知道她会在哪里。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建筑顶端的钟楼尖顶上,一只红喙的白羽仙鹤单脚站立在尖顶的银色十字架上,它羽毛末端是泼墨般的黑色,浑身上下仙风道骨之气。当然最抢眼的并不是它,而是它背上的人。   那人一袭白色交领长袍,染有淡淡红色的中衫,银白色内衫,宽而大而长的袖子,纤纤细指拿着一把象牙折扇,折扇末端吊着镶有鸡血石的红色流苏,琥珀色眸子忽而隐没在眼睑中,漆黑长发在风中飞舞,戴着垂下长长细纱的斗笠,风偶尔能够吹起细纱,一张绝美容颜若隐若现。   她沉默着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慢慢攥紧了扇子,另一只手死死握着腰间的笛子。风突然猛烈起来,猛地刮走了斗笠,发丝凌乱飞行,一个老牌读者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慢慢浮现:   慕烟雅。   我们曾经的女主,现在的闲杂人等。   ☆、第四章 白烛葵的邀请   “烟雅,你决定不现身吗?”仙鹤开口说,慕烟雅面部肌肉抖了几抖:“不现身,先做个高素质的旁观者。鹤欢,开启隐身模式,继续跟踪。”   “唉,你还真是个纠结的女生呢,我看得都急,你身为当事人还可以这么淡定,鹤欢甘拜下风。”鹤欢和她的身影慢慢湮没在空气中,仙鹤十分嘴贱地说,慕烟雅没有接话,她抱紧了笛子和扇子,指骨泛白。   的确,没有什么比看见自己的爱人对别人痴迷更令人心痛,原本在这个故事中应该是主角的她,在现在居然只能当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爱人义无返顾的追求另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却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战胜的仇敌。   真是古怪曲折可笑的命运啊。   再说亚瑟这边,众人已经安顿下了,亚瑟分到的自然是最高等级的客房,而唐晓翼只能屈居于一套中等客房里,不过他也不介意,只要能见到白菱就够了!   眼下他正在房间里打转转,交易会要在晚上举行,现在不过下午两三点,离七点还早得很,他实在是无所事事,只好对着一本书乱说一气,接着就觉得自己好傻。   “你看起来似乎很无聊。”淡然的声音传入耳中,唐晓翼回头一看,白菱正坐在窗户上看着他。蓝青色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银白色头发恣意蔓延,略显繁琐的衣服穿在她瘦削的身上,白色丝绸长裙和白色毛绒坎肩,坎肩用孔雀石胸针固定,胸针上垂下了细细的银色流苏。除了那一对灵动的蓝青色眸子和温润的青蓝色孔雀石,她的皮肤、头发、服装清一色的白色,几乎要融为一体,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如同天山雪莲般清丽冷淡的气质。唐晓翼不得不承认,白菱真的美得惊心动魄,没有像慕烟雅一般中国山水画的那种优美流畅的线条,她有的只是欧洲的美艳高挑,与慕烟雅恰恰相反,就连气质也略有不同。虽然两个人是一样的冷艳气质,可慕烟雅的冷艳中带有花香的芬芳,而白菱则是巴黎式的浪漫率真。相比之下唐晓翼相对要喜欢白菱的气质一些,男人终究还是追求浪漫的生物啊。   “白菱,你怎么来了。”唐晓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白菱跳下窗户,跟只猫一样无声无息的落地,她甩甩头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安顿好了没有。客房怎么样,不满意的我立刻换。”   唐晓翼感激得几乎要哭了:“白菱你真是好人,我来对了啊……”   白菱漂亮的眸子微微一斜,两颊浮现淡淡的绯红:“不用客气,这是我身为主人应该做的。”   房间里沉默下来,气氛不是一般的诡异尴尬。片刻的压抑后白菱打破了宁静,她扯扯嘴角:“我先走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亲力亲为,交易会再见吧。”说完,不给唐晓翼一丝说话机会,她翻窗跳了出去,看她的身手这点高度也摔不死,唐晓翼盯着钟,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亏得以他的实力都没有察觉,隐形的一鹤一人一直悬在窗外看着一切,鹤欢扑闪着翅膀:“要我说姓唐的这个HB,白菱这样的女人都能让他如此着迷,烟雅你真的应该现身,以你女神的光辉去睥睨白菱,我敢打包票,你绝对比白菱强百倍!”   慕烟雅继续抱着她的笛子和扇子:“鹤欢啊,你终究还是不谙世事,当年他喜欢我的时候,慕容鸢瑶和顾浅漓都比我漂亮,可他唯独痴情于我。在每个人眼中,自己喜欢的人就是最美的,即使他爱上一头母猪他也觉得这头母猪是双眼皮胖得可爱──等等,我似乎把自己和猪归为一类了。”   鹤欢别过头吐槽道:“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拜托你也才二十岁啊,才见过多少人情世故啊,还敢用这种语气来教育我,呵呵呵,我担任灵兽的工龄比你的年龄还多几百年呢!”   “如·果·算·上·前·世,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慕烟雅一字一顿地说,杀意初现。   “莫激动莫激动,我知道我打不过你!”鹤欢急忙和稀泥。   夜晚七点如约而至,白家大厅内人潮汹涌,交谈声此起彼伏。亚瑟和唐晓翼到大厅时交易会已经开始了,说句实话交易会不过半个小时,整个夜晚的剩下时间完全是用来交际的。和白家谈妥生意后,白家主持人宣布舞会开始。   唐晓翼没有跳舞的欲望,原本打算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当壁花看戏的,可是这么一个可口美少年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连续几个娇美少女过来邀请都被唐晓翼堪比南极冰山的回答和表情给吓了回去。当打发走了最后一个讨人嫌的人后,唐晓翼以为世界清静了,实际上也是的,因为白菱过来了,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不说话,文静得不似平常。   由于白菱的容貌太过高挑出众,很快就有一个少年过来邀舞,神态高傲到爆,白菱是很冷淡的拒绝了,唐晓翼正暗自偷着乐,白菱在一边轻声说:“诶,可以当我的舞伴吗,假装一下。”   什么情况?!唐晓翼难以置信地望着白菱,当年慕烟雅也就和他跳过一次舞,最后以失败告终,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现在白菱又要重新勾起他的回忆吗?!   ☆、第五章 白莲开放   试问世界上有几个人可以拒绝美女的邀请,唐晓翼在一片眩晕中答应了白菱的请求,两个人携手走向舞池,可惜唐晓翼似乎忘了一点──凡是挽着白家传人的人,便是白家内定的女婿或者媳妇。   不过他忘了也很正常,因为白菱根本没有告诉他。   她是故意的。   两个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她雪亮的眸,娇嫩的唇瓣,如花面容在灯光渲染下增添了几分妩媚。他不由自主的搂紧她的腰,两个人的脚步更加默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直到一阵喧哗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唐晓翼略带愤怒的抬眼望去,全部的愤怒在看清一切的事后通通化为惊异和窘迫。   一只仙鹤悬浮在大厅的吊灯下,黑发少女立在仙鹤上,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犹如尘世中悠然绽放的白莲,眸如烟波发如水,中国古典式的流畅优美的五官线条,娇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衣袍中,象牙折扇抵在微微勾起的粉唇边,琥珀 色眼 眸微眯,有着狐狸般戏谑的神采,斗笠垂下的细纱遮住了她的脸,但仍然可以隐约窥见她那嘲讽的神色。这个样子,唐晓翼实在熟悉不过的。几个星期前,他还和她携手走过忘川河畔,彼岸花海,可现在身边却换了人。   “慕、慕烟雅!”唐晓翼可耻丢脸的结巴了,慕烟雅一挑眉毛,悲伤无限蔓延。他对她改了称谓,居然如此疏远,真是可怕。她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悠闲地晃啊晃:“好久不见,唐晓翼,看来没有我你也活得恣意妄为,玩得可真嗨啊你小子!”   唐晓翼一时语塞,下意识的将白菱护在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慕烟雅的眼睛,她勾唇轻笑:“新欢不错,我才离开几天,你胆子倒是肥了啊,这么快就钓到一个女生?”毒舌和御姐气场全开,唐晓翼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反击之力,只能默默接受她的指摘。本就是他理亏,他也不好开口替自己辩解,他不该对白菱产生好感,事实上他还是很爱慕烟雅的。只是人永远相信自己的眼睛,慕烟雅对自己所见深信不疑,一口咬定他背叛了她,看这妮子吃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干脆把骗局进行到底。他把对她的称呼改了,动作也变得偏向白菱,为的就是骗过慕烟雅,至少耍耍她也蛮好玩的,总比以往一成不变的生活好。唐晓翼待得慕烟雅不耐烦方才慢悠悠的说:“我另寻新欢怎么了,这是□□,不关你的事。”   慕烟雅出离愤怒了,她险些折断扇子:“唐晓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说,你真的喜欢上了她?!那我算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又算什么?你说啊,你起码也给我一个交代吧!”在慕烟雅愤怒的同时,仙鹤双眸也迸发出血光,尖喙直指白菱咽喉,大有准备灭了她的架势。唐晓翼可不乐意闹出人命,急忙挥手道:“我说了,她是我的新欢,新欢嘛,仅仅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你是我的老牌CP,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   白菱忽然拉了拉唐晓翼的衣袖,低声说:“我不只是你的新欢,我还是你的未婚妻。”   “什么?!”唐晓翼吓得七荤八素的,连连退后了几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抽搐。慕烟雅扯扯眼角:“傻啊你,在这种场合挽着她的手,等于是和其他人宣布你是她的丈夫,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白菱没有告诉你啊,看你怎么处理了,反正处理不当你两边都不讨好,哈哈。”说着,她让仙鹤转了一个角度,落在壁灯上看热闹。   唐晓翼的心那个疼啊……他对着白菱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菱胆怯地缩了缩身体:“我对你有点好感,而且我也觉得你对我也挺不错的,应该对我也有好感,两情相悦为什么不成全?”   两情相悦不是这个意思啊大姐!你语文肯定没学好!唐晓翼黑着脸:“我什么时候和你两情相悦了,分明是你自作多情好不,一句话,给我马上滚,不然格杀勿论。”   “可是在场的人都已经看到了,我丢得起这个脸,白家可丢不起,所以,你必须娶我!”白菱固执得要死。   “你够了!”唐晓翼愤怒了。   “呼……”正当两人争论不休时,慕烟雅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说,“看来这场辩论到明天中午都结束不了,我看唐晓翼胜算为零,贫道先走一步!”说完,仙鹤腾空而起,掠过人群上空,冲出大门,进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就在仙鹤离开没到十秒,又一道冷风席卷而过,一道白影追了出去──别误会,不是白菱,是死神状态的唐晓翼。   又是追逐战。   ☆、第六章 夜空决断   “慕烟雅!给我停下!”漆黑的夜幕下,两道白影互相追逐着,唐晓翼竭尽全力地大喊,距离他几米之遥的慕烟雅凉凉的回头:“为什么听你的呀,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的恋人兼上级!我命令你,给我停下!”   “死·一·边·去。”   骂架展开,两个毒舌属性不相上下的人在天空中对骂起来,种种伤人不带血的词语都被用上了,鹤欢听得都觉得虐心。它真的不能理解,这两个人是怎么承受如此伤人词语,转化为自己的词语的。   总结一句,在两个毒舌属性的人掐架时,胆小懦弱、无任何抵抗力的软靶子千万不要乱入,因为很可能下一刻两个人的矛头就指向你。   “行了,咱们能不吵了吗?”最后是唐晓翼一脸严肃的结束了无聊的骂战,慕烟雅也点头,两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愿,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沉默。   唐晓翼望着慕烟雅,慕烟雅望着鹤欢,鹤欢望着唐晓翼。两人一鹤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无从逃避,无从解脱,只有无尽的落寞吞没了他们。   一阵哭声打破了宁静,泣涕零如雨啊,哭得真有水平。   不是慕烟雅。   鹤欢不会流眼泪。   那么只有一个人。   一人一鹤不约而同的看向唐晓翼,这位正用斗篷裹着自己的脸假装像马一样站着睡觉,然而斗篷上已经湿了一大片。还真是这货在哭!娘的一个男的哭什么哭,老娘一个女的都还没哭呢,你心理承受能力难不成比我差?!慕烟雅腹诽着飘过去拍拍唐晓翼的肩膀,用长辈训晚辈的语气说:“孩子,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啊,难道说,你不是男的?”最后一句明显带有了揶揄的成分。   哭声立刻打住,唐晓翼怒了:“开玩笑,老子是堂堂正正的男的,不用你瞎猜!”元气满满的,慕烟雅颇为欣慰地飘回鹤欢身上,用扇子遮住了自己半边脸:“给我证明。”   这女人怎么越来越腐了!唐晓翼脸皮抽搐:“行了,别闹了,你到底和不和我走?”   “我怕你卖了我。”慕烟雅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   “我不会卖了你,我宝贝你还来不及,你思想怎么越来越天马行空了?”唐晓翼绕着慕烟雅走了三圈,狐疑得很。   “可是我不相信,你真对白菱没有一点点喜欢。”慕烟雅肃然道,目光怀疑,直戳人心。   唐晓翼被她的目光刺激到了,一时怒气上头,冷笑道:“是,我是喜欢白菱,既然你想要我和她在一起,那我就如了你的愿!”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毫不留恋。   待得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慢慢地蹲下,漆黑长发湮没了她,她把脸埋在掌心,轻轻的抽泣起来。   激将法果然用不得,她失去了他。   他和她,彻底决裂了。   从那以后唐晓翼再也没来找过慕烟雅,反倒是慕烟雅,狗血的天天去找唐晓翼,结果每次都被门卫拦在外面。若她潜伏在一旁,保证能看到唐晓翼带着绅士风度的牵着白菱的手穿过花园,消失在长廊。每次看到这个场景她都会特别难受,回去以后通常是以泪洗面,鹤欢心疼得要命,整天整天的劝,却没有任何起色。它不得不感慨,情毒真的是世上最难解的毒,它根本无解。   不过很快,转机就会到来。   ☆、第七章 言湄劝   -she was sitting three on a bench,as if had nothing to do with the whole world。   -她坐在那里,孤零零的,好像和整个世界都隔绝开了   以上是紫言湄看见自家夫人照片时脑海中浮现的句子,照片上穿着光琳纹淡粉色振袖和服的慕烟雅坐在樱花树下,身边没有一个人,面前摆着一整套日本茶道具。她正在沏茶,侧脸美丽优雅,可表情却是略显伤感,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沧桑,看尽沧海桑田,世态炎凉。   她是在自倒自茶,凄凉得紧。似乎有浅浅淡淡清晰可见的悲伤融化在那缓缓流淌的浅褐色液体中,随后便与少女的苍凉化作凋谢的点点樱花。   紫言湄认真的思索了很久,决定劝劝慕烟雅。经过无数次交涉,慕烟雅终于同意见她一面,紫言湄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劝说慕烟雅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雨滴滴答答的下,透明的线密密麻麻地斜织着,远方的一切在密集的雨雾中朦胧致远。院中的水池内,黑白两色的鱼儿在荷花掩护下互相追逐嬉戏。雨打在荷花花瓣上,激起小小的水波,调皮的水滴捶打在荷叶上,声音单调而冗长。哎,初夏的雨啊。   “夫人你还是没有振作过来吗?”房间内,紫言湄望着慕烟雅问道。慕夫人穿着蓝绿色波点裙,白色小坎肩,一手托腮直勾勾的盯着落地窗外,轻轻摇了摇头,眉目间沾染了江南特有的思绪万千有口难开。紫言湄是执着的女子,她苦口婆心地说:“夫人不必气馁,不管冥王接不接受您,反正我们认定了,您,是我们冥界的正牌女主人!那什么白菱可以滚一边去了,她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夫人!”   “可是言湄,事实往往是,小妾比夫人受宠,”慕烟雅抿抿唇,目光徒然尖锐,“我不止想做他的妻子,还想做他惟一的妻子,一生一世不变动,除非是我死,他才可以另结新欢!不,我死了也不许,我要让他永远的忠于我,不论风吹雨打,我死了还是活着。”   “啊……夫人英明!”紫言湄颤抖着缩了缩,慕烟雅瞥一眼紫言湄:“怎么了,瞧你那惊乍样。”   紫言湄抖着唇说:“我只是觉得夫人真是剽悍,对爱情如此忠贞不二……冥王真是糟蹋了您!”   “唉……言湄,你还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恨离别,是无法理解我的……”慕烟雅叹口气,抚摸着胸口的祖母绿宝石,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刺激着她的指尖,“你看那池中鱼儿,多像他和白菱,一黑一白,而我这枝荷花只有帮他们遮风挡雨的份儿,根本无法加入他们的故事。”   “还请夫人不要太难受了。”紫言湄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慕烟雅笑笑,只是那笑中蕴含着无尽的无奈与悲伤:“谢谢你,我先走了。”说完,她撑起一把黑伞,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中。紫言湄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跟了上去。   转过几个街角,慕烟雅忽然被一道眼熟的黑影拖到了一边巷子里,待得紫言湄追过去,两个人已经齐齐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紫言湄愤恨地跺跺脚,她知道那个黑影是萧纣,夫人被他带走铁定没好事,百般束手无策之下只好用颤抖的声音向自家冥王报告了此事,而冥王得知后立刻挂断了电话,似乎很不耐烦。看着惟一的救星都撒手不管事了,紫言湄叫苦不迭,只能暗暗为自己亲爱的冥王夫人祈祷一路平安。   ☆、第八章 烂漫   慕烟雅被萧纣掳走后有相当一段时间很淡定,从头至尾一直是个冰块脸,直到萧纣将她带到了一处套房中——他的地盘。随手将她丢到沙发上,萧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把你抓来有什么事?”   看这货表情铁定没好事,慕烟雅认真的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萧纣盯着某个花瓶半晌,猛地转身将慕烟雅摁在床上,凝视着她:“你不怕……我要了你吗?”   被他压着的慕烟雅丝毫不紧张,反而笑得豁达:“你要就要呗,反正我现在也就只有这具身体能让你着迷吧,我的心,早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啊。”   她的笑容苦涩,千言万语被生生堵在心口,明明在笑,却仿佛在哭。萧纣盯着她的笑容看了半天,无端的叹口气,带着淡淡的惆怅。他慢慢俯首,轻轻覆住了她的唇,动作缓慢得仿佛电影的慢镜头。起先是毫无感觉的单纯的唇接触而已,后来逐渐转移成碾压与吮吸。他按着她的手,拼命 □□ 着她娇嫩的唇瓣。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任由他胡来,他亦是得寸进尺,将她死死的压制在床,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席卷过她口腔的每一寸肌肉皮肤,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奇怪濡湿的气味环绕在两人之间。轻轻抚摸着她嫩滑的面部,他忽然觉得自己想要更深地占有她。   “萧纣你给我滚,我的人你也敢碰!你若动她一分我便除你满门,你若伤她一毫我便杀尽天下!”愤怒的暴喝声响起,白光闪过,萧纣被狼王撂到一边压在爪子下,栗发的俊美青年三步并做一步跃到床上,跪在慕烟雅身边,拍着后者的脸急切的问:“喂,喂,没事吧?没事给我醒醒,别在这里装病娇!”——所以说嘴贱人也贱。   唐晓翼急了,不管他怎样呼唤击打慕烟雅依旧是一副诡异的模样,紧闭眼睑,嘴唇微张,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他探了一下鼻息和脉搏,都还有,人还没死,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心情不好再加上跟萧纣本来就有过节,干脆拿他开刀算了,于是唐晓翼危险地转向他:“说,你刚刚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一件一件给我细细数!”   “我就是给她下了药而已……话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宝贝她啊,之前不看你对她态度挺恶劣的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紧张她啦。”萧纣愣愣,难以置信地说。唐晓翼目光森冷的瞪萧纣一眼:“蠢材,我前面在演戏诶,就是为了骗这个傻丫头!不过她还真信了,真是苦了她……”   萧纣识趣地说:“那你继续守着她,我就退出去了,祝你们幸福,好好表现啊兄弟!”说完,萧纣跑得比兔子还快,还十分“贴心”地关门上锁,哼着小调儿摇着钥匙走一边去了。唐晓翼无奈的看看慕烟雅,萧纣这孩子不会想要他占了她吧?!好丧尽天良的想法!虽然他也有这个丧尽天良的想法……   那不如……就这样吧。   慕烟雅醒来时正裹在暖和舒适的被子里,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得要命,她很快发现自己 □□ ,脑袋嗡的一声懵了,难道说……萧纣那小子真的要了自己?!可是为什么身边没人……   怎么办,怎么办!   “醒了啊。”正当慕烟雅混乱一片快急死的时候,某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耳中。慕烟雅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撞上唐晓翼戏谑的目光。   他刚从浴室里出来,正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发丝,浴袍上部微微拉开,露出深邃的锁骨……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这货没事情去毛线浴室啊,再说他家又不是没有浴室,难不成萧纣家的浴室特别好,他还不远千里迢迢风尘来到萧纣家就为了洗个澡?说出去连鬼都不信啊,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昨晚上不客气占了她的人,就是他。   慕烟雅风中凌乱了,妹的唐晓翼你什么意思啊,对我态度这么差还尽占老娘便宜!当老娘好惹的?!可是眼下她动都动不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早就扑上去毁了唐晓翼的容!   “卧槽你妹,姓唐的你把老娘当什么了?!你是活腻了才敢这样冒犯老娘吧!卧槽你发春去找白菱就好了嘛,干嘛还惦记着我这个早已消失在你生命里的弃人!”慕烟雅怒目圆睁,他妈的她把自己的清白身子给献出去了,她的脑子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敲过,不然哪会这般傻!   唐晓翼一脸正经地坐到床边看着慕烟雅:“以前我说的是气话,事实上我说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碍于面子不敢和你说清楚,不过现在好了,大家两清,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你不欠我?”慕烟雅怒极反笑,“笑话,你把我当什么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吗,我的忠贞就这么给你了你晓得吗,真是好玩啊,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一个白眼狼!我的眼光到底是差到了何种地步!”   “你……”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姓唐的,哪边凉快哪边待去,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慕烟雅忍着泪别过头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好,我走。”   “哐当”一声,一扇门,隔绝了两颗痛苦的心。   他们也许曾经心心相印,但是现在,挫折与坎坷已经磨砺了所有的温柔与信任,她想,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走到一起去了。   可惜这个想法残忍的是错的。   ☆、第九章 晴天霹雳   很快慕烟雅就得知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将她击垮在地的消息:TMD她怀孕了。   “医生你确定?”医院内,慕烟雅拿着检测报告颤抖,医生冷静地翻看档案:“错不了的,都已经一个星期了,小心点。”   “卧槽现在流掉可以吗。”慕烟雅实在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才不想抚养他的孩子,妈的一个 □□ 犯的余孽有什么好要的。   医生认真地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一致认为,扼杀一个生命是比较可耻的,小姐你要做一个可耻的人吗?”   慕烟雅刚想点头,猛地被人拽住衣领拖了出去,一个男子对着医生抛了一个眼色,医生淡定的点点头:“哦,唐宸啊,你和你少主这是……”   “不好意思,少主和夫人发生了一点点矛盾,让医生见怪了。”唐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从容不迫地整理好衣装走了出去。医生若有所思的偏过头看着被遗落在桌上的检查报告,意味不明的笑笑。   医院外某角落,慕烟雅终于挣脱了束缚,照着某人脸就是一掌,某人险险地躲过抓住慕烟雅的手腕:“听说你怀孕了?”   “是又怎么样?!你管得着么你!”   “我的孩子?”   “是谁的关你什么事?!”   “我有抚养权。”   “卧槽我认识你啊!”慕烟雅狠狠打掉唐晓翼的手,“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这孩子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还不赶紧回去找你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未婚妻!”   唐晓翼坚决不肯让步:“慕烟雅,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不可能放弃他的抚养权,再者,我的未婚妻是你,不是白菱!”   “我说你是有多贱啊,都这样了还苦苦纠缠,你不累我还累呢!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滚蛋,要么给我立刻马上滚蛋!”慕烟雅气得浑身颤抖,几乎又要赏他一巴掌。忽然后脑一疼,眼前瞬间漆黑一片。是唐宸从后面打晕了她,唐晓翼抱起慕烟雅,两个人一同赶回了唐家。   唐莫林虽然向来都不待见慕烟雅,不过看在她怀了唐家子嗣的份儿上还是让慕烟雅以正房太太的名分入住唐家。由于担心唐宸用力过猛对孩子有伤害,唐晓翼勒令所有医生严阵以待,出现意外状况能够迅速到位,可谓是关怀备至。   不过慕烟雅的情绪还是极为不稳定,一见到唐晓翼基本上都会失控,唐晓翼当然也不会一直不在她面前出现。恰恰相反,他一天之中起码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慕烟雅眼前转悠,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惯性,慕夫人已经能够自动无视某男了,可以在他悠来游去的时候目不斜视地干自个儿的事。要么是逗逗笼子里的红蓝金刚鹦鹉,要么是拿着一本书斜倚在沙发上看,要么是对着窗外发一下午的呆。日子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在两个月内两个已成名义上夫妻的人没有说过一句话,这等奇葩夫妻仆人们还真是第一次看见,私下里已是议论纷纷,劳动人民们热衷于雇主的八卦,特别还是如此猛料。   ☆、第十章 重归于好   “那什么,这是厨房专门炖的鸡汤,紫言湄,记得服侍你家夫人喝下。”这天,唐晓翼照旧端来一碗鸡汤交给已经胜任了慕烟雅的女仆兼生活管家的紫言湄。以往这碗她家冥王亲手炖的汤通常会被夫人倒到花盆里,一滴都没有入口,夫人嫌弃他。不过紫言湄却心疼得要命,当然不是因为冥王的一片痴情被辜负了,而是因为炖汤用的鸡是几千元一斤的,被自家夫人这么奢侈的随随便便就倒掉充肥养花了真是暴殄天物浪费到爆,可她也不好说什么,但如此过了两个月有余,眼瞧着唐家烧掉了不少钱,紫言湄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她决定让自家冥王自己上阵,一来不浪费,二来又培养他们夫妻感情,整天俩冰块太折磨下人了。于是她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鸡汤:“冥王你自己去吧,我今天不舒服,哈,哈哈,您就体谅体谅咱们下人吧!”   紫言湄觉得自己真不怕死真大胆,居然敢和冥王叫板。   唐晓翼盯着紫言湄的脸看了半晌,摇了摇头,撩开帘子进了内室。紫言湄双手划十字,为唐晓翼默默祈祷,一路走好啊。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只要唐晓翼一连滚带爬的出来就赶紧去扶他一把,绝对,绝对不能笑,一笑她就死惨了,是人都知道唐晓翼爱面子爱得要死,她一笑就别想活过今晚,唐晓翼自有多种方法让紫言湄生不如死。   所以说,纵观世界,比中国人还聪明的群体,估计还没生出来,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再说唐晓翼这边,他一进内室就听见慕烟雅说:“鸡汤又来了?给我倒花盆里去。”   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屏风,她没看清就说了这句话,唐晓翼顿觉无名火起,娘的老子费心费力亲手炖的汤你居然弃之不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可怜的唐晓翼似乎忘了自己前面和紫言湄说汤是厨房炖的,他现在只想将汤扣到紫言湄头上,本来想扣慕烟雅头上的,可人家毕竟是自己爱的人兼孕妇,金贵得很伤害不得,所以只好迁怒于紫言湄了。迁怒归迁怒,首先要劝她把汤喝了,唐晓翼转过屏风,走到慕烟雅的视线范围内。她肯定是看到他了,那张娇美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冰山。她低头继续看书,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   “喂,把汤喝了。”唐晓翼僵着脸说,慕烟雅没有搭理他。   “快点喝。”   沉默。   “快点喝。”   沉默。   “快点喝!”唐晓翼终于爆发了,但慕烟雅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对于他的怒吼置若罔闻,你吼你的我看我的,你我两不相干。   唐晓翼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居然被一个女人给俘获了,一切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他还心甘情愿!看她的样子让她自愿喝下没指望了,唐晓翼决定自己上场。这女人的脾性他最了解,绝对不可能乖乖张口,那么只剩下当年喂药的那招——口对口式。   一样的程序,不同的液体和不同的效果。以前是药,换来的是她的苏醒,现在是汤,换来的是他的痴狂与她的妥协。他觉得她真的是个妖精,他一沾上她就无法自拔,就好像瘾君子对于毒品的执念一样疯狂,他确信自己是被迷惑了,方才会如此迷恋之深,如此爱入骨髓。   片刻后当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时,他还紧紧地搂着她,她脸颊绯红地靠在他肩上,将自己全身心交给了他。两个人重归于好,当紫言湄看到冥王春风满面地从内室出来时,讶异程度不是一点点。   “这么说,夫人她喝下了全部的汤?”紫言湄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唐晓翼的话,而放出话的人郑重的点点头:“她喝完了,这说明以后汤都要由我来灌,你们的技巧不行。   紫言湄云里雾里。   ☆、第十一章 花落无痕   从那天以后两个人琴瑟和鸣和和圆满,慕夫人的身材也略显臃肿,整日窝在床上看书做做绣活儿,时不时对着鹦鹉扮鬼脸,俨然又是当年那个活力四射的慕兰汐。在此期间蓝绮莜和秦凌霖都有来看望过她,蓝绮莜专门从冥界采了一大把彼岸花,整整齐齐的插在窗台上花瓶里,秦凌霖则是送了她一瓶没人敢喝的药,称这东西捉弄人很好玩,事后慕烟雅在唐晓翼身上试过了此药的三分之一剂量,然后某男在水里待了三四天才缓过来,TNND秦凌霖送这玩意儿就是为了坑害爱家爱老婆的某好好男子。   日子就这样在指尖流逝而去,又是九月下旬了,院子里秋菊开了,黄色和紫色的条状花瓣攒在一起,空气中流淌着桂花的浓郁香气,五彩缤纷的叶子簌簌作响,落叶满天飞,恍若隔世。   落地窗内,金黄的茶面上飘着几朵小巧的桂花,纤长的手指轻轻端起茶盘,放到唇边啜了一口,慕烟雅陶醉的闭眼往后一躺,艾玛这就是享受的生活啊,怀孕的人福利就是多。   小腹隐隐作痛,慕烟雅拢拢头发。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她也就见怪不怪,不必像第一次发现时大动干戈,反正痛一会儿也就消停了,继续睡……   血迹蜿蜒而下,如同黄昏里盛开的恶之花。   再次醒来是在漆黑的夜里了,一种脱离的痛感清晰的、一遍一遍的告诉慕烟雅:出事了。   颤抖着抚向小腹,一如往常的平坦,但她知道,在六个小时以前里面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而现在呢,只剩下无尽的怅然与遗憾。   “唐晓翼。”慕烟雅闷闷的喊了一句,青年立刻撩开帘子进来了,仿佛等待多时。他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温暖中带有一丝寒意。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拉住他的衣袖说:“我问你,孩子……是……”   “对不起,孩子……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几天前医生还检查过的不是吗,都说孩子状况很好的,怎么会……”慕烟雅如遭雷击,身子晃了几下,靠在他肩头痛哭流涕起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唐晓翼轻轻搂紧她单薄的肩膀,将脸埋入她的发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有头绪吗,是谁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下了如此毒手?”慕烟雅抓紧他的衣角,咬牙切齿道。   “ 目前锁定了几个主要嫌疑人,”唐晓翼把她娇小的手纳入手掌,“厨娘,紫言湄,蓝绮莜,秦凌霖,所有接触过你的东西的人……包括我。”   “都很让人头疼啊,只能顺藤摸瓜一一排查了。”慕烟雅全身仿佛被抽空一般的倒在被褥中,抱紧了枕头,“唉,看来他注定没有来到世上的这个福气,我们也不能强求。”   明明几个月前,最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人,是她。   为何在几个月后,最不想失去这个孩子的人,依旧是她?   女人啊,奇怪的生物呵。   一年四季,花开花谢,花落无痕,凋零无声。   也许她注定与孩子无缘。   命运,真的是个冷酷无情的书写者,将所有快乐写入他的诗篇,同时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悲伤与苍凉。   由于此事事关重大,唐莫林亲自执笔书写命令,要求严查此案。娘的居然敢对他未出世的孙子下毒手,不要命了吧你小子!   每个嫌疑人都被审讯了一遍,就连少主也被拖去密室打了一通。行刑的人心里那个凉啊……他居然打了少主,以后还要不要在唐家混下去了!不过在他犹豫的空当里,他家少主已经对他说了无数次打重点,打得越重越好,最好打得他皮开肉绽血流成河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他是在赎罪,为了她,以及素昧谋面的孩子。   最后还是身体未完全康复的少夫人出面,监督行刑人结结实实打了三十下,然后指使仆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他扶回去,夫人还对行刑人颤巍巍地行了屈膝礼,尔后行刑人依然是惊魂未定,逢人便说少夫人是好人。的确,放任别人打自己丈夫,少夫人也真是好气魄。众人扪心自问,自觉做不到少夫人的一半洒脱。   ☆、第十二章 雪莲阴影   走在回房的路上,仆人们不断偷眼看少夫人。她一袭厚重的紫色天鹅绒长裙,裹着白色丝绒流苏披巾,俏丽面容满是寒霜。她显然很生气,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素养,真的是佩服。   “夫人,您准备怎么办?”紫言湄指指后面半死不活的某男偷偷地问慕烟雅,慕烟雅冷淡地斜一眼身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他自己找打,大不了调养几天,反正这货身体一直好得没话说,相信抗打击能力和自我修复能力应该不错吧,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额外的工作。”   “夫人,您的身子……挺得住吗?您出来得太急药还没喝呢。”紫言湄凑到慕烟雅耳边说,她不敢让唐晓翼听到,不然以他目前的状况肯定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垮掉都很有可能,到时她家夫人还不疯了去,一想到这两个偏执的人都疯掉,紫言湄就有些胆寒。   “呵呵呵,没关系的,不就是不喝药吗,回房再喝也不急。”慕烟雅用披巾一角遮住唇角,一副淡定非凡的样子,其实她在暗暗地咬着披巾。紫言湄根本不知道,以慕烟雅的身子压根承受不了如此打击,再加上没喝药,简直是雪上加霜,她难受的要死,几乎要倒下,可是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她不能倒下,倒下就等于向幕后黑手示弱。   笑话,她慕小姐什么时候认输过,从小到大,她一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无论是胆识,还是能力,她永远都是胜过其他女生的。   就像现在,她绝对不会认输,她一定要查出是哪个混蛋毁掉了她的幸福,那样轻易与残忍。   安排好一切已是半夜一两点,下人们累得不行,通通被慕烟雅遣散了,留下她一个人看护某人。到底是大病未愈之人,她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月华如水,纱幕轻垂,一道苍白人影不知何时悬在慕烟雅身后,优美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纤手中寒光乍现,眼瞧着就要向慕烟雅的脖子劈去,一股大力从后制住了她。她错愕回头,本应该乖乖待在床上休养的唐晓翼鬼魅一般站在后面,表情有如冰雕成,冷淡寒心,他淡漠地瞥瞥她耳边的白烛葵,薄唇轻启:“白菱。”   白菱依旧是一身翩翩白衣,白色长裙在风中猎猎作响,披着饰有白色狐狸毛的白色法兰绒斗篷,蓝青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惊异,快到几乎看不清。她轻轻挪开唐晓翼的手,睫毛微微颤抖:“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谁告诉你那是真伤?都是道具,”唐晓翼从身后掏出一团血肉模糊的可怕东西,“你要吗,我免费送给你。唐家制造,保质保量,耶。”   白菱厌恶的望着唐晓翼的手心,摇了摇头:“我才不要这么无聊的搞怪玩具,你们家真无聊,制造这种吓唬小孩子的无良物品,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从唐朝流传至今的。”   “我们家再无聊也没你无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唐晓翼把那团东西往白菱身上一扔,“说,你为什么要利用蓝绮莜给慕烟雅下毒?还是麝香,你也敢用啊。”   白菱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唐晓翼毫无技术含量的攻击,神经质的摆摆裙角:“你怎么猜到的,明明毫无痕迹,蓝绮莜也被我杀了,麝香也被我清理干净了,难道说,你在我身边留了眼线?”   “我哪有你这么无良无聊,眼线什么的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唐晓翼睁眼说瞎话,自圆其谎,“纯粹是猜的,还有,从蓝绮莜送来的彼岸花上化验出的结果。那花瓣上带有明显的麝香和白烛葵花粉,而且蓝绮莜在看望慕烟雅时还抹了一下她的唇角,麝香就是在那时候抹上去的,之后慕烟雅又立刻喝了药,麝香夹在药中下肚,孩子不没有真是你配的麝香有问题。”   “你很聪明,但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白菱看着慕烟雅熟睡的侧脸,“如果你加入F.P.P,那必定是一大战力,身手好头脑也好,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么说,你是F.P.P.的人?”唐晓翼危险眯眼,“看来我不能放你走了。”   “那你尽可以试试,”白菱冷艳的笑,“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违反我的意愿,哪怕是我喜欢的你。后会有期,我曾经的喜欢的人,以后的死敌。”说完,她翻窗而出,湮入了黑暗中。   唐晓翼走过去关上呼呼灌风进来的窗户,转身看向依旧在睡的慕烟雅,轻轻将她安置在床上掖好被子,自己则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的挨了一夜。平常时候他还是很君子的,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未经允许就XX了XXX。   然而背对他的慕烟雅慢慢抓紧了被子,已经睁开的琥珀色瞳孔中满是恨意。   他娘的,敢对她的孩子下手,不管这个罪人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她都必须死,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慕家的教导中,折磨人的法子多元化全方面立体化,杀人也有几万种,不怕白菱死不成。到了慕小姐手中,就算是铜头铁臂也要让你回去换层躯壳!   ☆、第十三章 朱染唐家   第二天餐桌上,唐莫林总是对慕烟雅甩脸色,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而慕烟雅一律无视,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那份菜食。他挤他的眉弄他的眼,关她什么事,她吃她的,井水不犯河水。   唐莫林气馁得要死,本来以为可以抱孙子了,没想到美梦做了不到三个月就破灭了,他自然是极为气愤的,更何况他向来看慕烟雅不爽,这回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光吃饭不干活,养她何用?!”   继续吃……   “死神都不会眷顾她,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sorry,唐莫林老先生,不巧慕小姐就是一个死神。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我的心简直要碎成渣了啊……”   “你的心,不碎也是渣。”慕烟雅终于开口了,可惜并不是忏悔道歉一类的,第一句就直戳人心。唐晓翼偷笑,他乐于损自家老爹,现在连他的夫人也加入了,损唐莫林军团又壮大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唐莫林愤怒了,拍案而起,仆人慌忙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餐桌。慕烟雅以优雅从容的姿态放下叉子→擦擦嘴角→整理着装→抬眸看向唐莫林→低头继续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如,前后仅仅花了不到五分钟。   “你!”唐莫林兀自愤怒,无人理会……   风萧萧那个易水寒……   唐晓翼在桌面下轻轻握住了慕烟雅的手:“干得好。”   “谢谢夸奖。”慕烟雅眉角轻扬。   三人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用餐,忽然破空声响起,慕烟雅本能地抄起叉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射,同时对着唐晓翼大喊一声:“看好唐伯!”她踏着椅子,净莲妖·菩生杖顶端莲花开放,散发着馥郁的香气,慕烟雅淡定的扫视四周:“给我滚出来,白菱。”   “好敏锐的洞察力。”白菱带着一群黑衣人走进餐厅,依旧是如天山雪莲般纤尘不染,她淡笑道,“今天我就是来灭唐家的,你要阻拦吗?”   “废话,这是我夫家,岂能容尔等鼠辈在此为非作歹?”慕烟雅口气狂傲,白菱扯扯嘴角:“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就让你体会到绝望的滋味!凌影,给我上!”   被称为凌影的男子先是拱手作揖,之后面露凶光地率领大队人马扑了上来,死死缠住慕烟雅。到底是刚刚元气损失巨大的人,慕烟雅逐渐体力不支,渐落下风时唐晓翼插了进来,一连击退了数十人。不过这两人明显忘了一个人,那就是唐莫林。   可怜的唐莫林老汉,被儿子和儿媳遗忘在角落,敌人很快发现了这个超级好欺负的黄金软柿子,对着他就是几脚下去,没经受过任何训练的唐莫林立刻一命呜呼。目睹了一切的唐晓翼立马大爆发,他虽然不喜欢唐莫林,但毕竟二十一年的父子情了,就是猪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打断腿肉都连着。看着自家老爹遇害,唐晓翼化悲痛为力量,一举击垮了一切入侵者,而白菱被慕烟雅逼到了角落,黑发少女眯眼:“我说你手下的都是饭桶,好死不死的攻击什么唐莫林啊,不知道唐晓翼会把你们碎尸万段的吗?现在好了,杀你没商量,我只能祝你一路走好,回头到了地府再整你,希望你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敢伤害我的家人,我想你在阴曹地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孟婆会整死你的,放心吧,你一定不会寂寞的——去死吧,你这个贱得惊天动地的女人。”她一招解决了白菱。   唐晓翼无力地跪坐在地,泪水肆意流淌。他无法相信,那个既当爹又当妈的男人,那个坏脾气又无微不至的男人,那个渐渐老去却依旧元气满满的男人,在这个晨光微熹的早晨永远的离开了他,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了父亲的生命会怎么样,也许是像冰岛苔原般的荒凉苍莽,也许是像亚马孙雨林般的昏暗潮湿。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再讨厌的累赘也会变成无法割舍的牵挂,毫无疑问。   少女慢慢抱紧青年,青年靠着少女单薄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再多的泪只为了诠释一个词:   父亲——   ☆、第十四章 释然   葬礼在两天后举行,一时间唐家满目缟素,子孙皆披麻戴孝,整日在灵堂放声大嚎。注意,是嚎,不是哭。   嚎和哭完全是两个概念,嚎是指单纯的嗓子发音,而哭则是声情并茂、眼和喉的完美配合的结晶。在场的唐家人没几个是真的为唐莫林的英年早逝而痛哭流涕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唐烨、唐宸和唐晓翼是真伤悲,前两个人是因为唐莫林对他们诸多照应,纯粹的感激而已,而唐晓翼就不过多解释了,父子之情没商量。   三天,整整三天,唐晓翼在灵位前跪了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进。慕烟雅劝说无果后,这位坚强的女子也加入了丈夫的队列——她陪唐晓翼跪。既然无法劝说,大不了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有个照应。   到了第三天晚上,慕烟雅终于支持不住栽倒在地,唐晓翼连忙抱着她去找医生。他已经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了,绝不能再失去一个慕烟雅,那他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倒腾好一切,医生退了出去,唐晓翼拉慕烟雅的手打瞌睡,忽然一个细微的呼唤声闯入他混沌的大脑,慕烟雅轻轻的叫他:“唐晓翼?没事吧。”   “嗯,我没事。倒是你,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怎能如此莽撞?”唐晓翼严肃道,慕烟雅沉吟片刻,慢慢的搂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不过也怪你,如果你不这样吓我,我哪会和你一起跪。”   “所以说,你这丫头就是一个死心眼,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啊……不对,我似乎已经娶了你。”他哑然失笑,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哪天我办个正规的婚礼,真正把你娶进门。”   “最近是不可能的,唐伯刚刚去世,再说年龄也不允许,等我读完大学吧。”她扳着指头,“还有一年。”   “好好好,都听你的。”他拍拍她的头,捧起她的脸,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蜻蜓点水般的辗转厮磨,她乖乖的靠在他怀里,抬着头承受着他奇异的吻。他搂紧她的腰,按着她的后脑,缓慢地加深着这个苦难后的吻,这简直是灾难后最及时的一个馈赠。   也许从那以后,他就可以释然了吧,虽然他永远也释然不了父亲的死,但至少,这个冰冷的世上,还有唐烨唐宸这样的忠心之人,还有她,如同阳光般灿烂光辉的她,一直给予他最真实的温暖的她,现在成为了他唯一的牵挂。   亲爱的糟老头父亲,请问你在遥远的天边可曾安好?   事后两人专门去地府查看了一番,发现唐莫林被紫言湄好生安置,他们随时可以去找他聊天。老人家依旧嘴贱,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还不断催促两人快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给自己过一把当爷爷的瘾,结果每次都被夫妻二人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虽然有时会闹小别扭,但唐晓翼心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阴霾,望着大难不死没有后福的父亲,他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当然这份小小的感动,他不会告诉自己给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活宝父亲,不然唐莫林铁定又要嘚瑟上几天,冥府的下人们的耳朵就要遭殃了。   关于白菱的审判结果,无非是些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类的俗套宣判,慕烟雅也有些恨为何冥界的处罚手段如此单一,但是办法是人想的,慕小姐用她的做法证明了这一条真理。白菱的审判结果如下:   ⒈在彼岸花海中浇灌花朵三百年   ⒉在忘川河上摆渡三百年   ⒊烧煮孟婆汤三百年   ⒋守长明灯三百年   ⒌清洗衣物三百年   ⒍完成以上五项工作后,即刻押送刑场处斩   一至五项都是最基本的惩罚,一项单做倒也不算难事,可是慕小姐本着不弄死你不算完的无良耍赖精神,将五项全部划分到一起,还安排这么长时间,做完后还不让休息即刻去死,当真是惨绝人寰。可是冥界上下没有一个人反对,大部分人认为白菱罪有应得,剩下一部分是惧怕慕烟雅的权势。不论如何,这场风波算是平息了,只不过慕烟雅和唐晓翼又坚定了一个信念:F.P.P.必须覆灭,不然世界没个太平,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第十五章 阳雾远行   裴芸竺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主,怀孕了还吵着闹着要去阳雾国玩。亚瑟向来疼惜妻子,百般无奈下只好答应了,顺带着拉上了慕烟雅和唐晓翼,言之凿凿称之为“抚平内心伤痛”,他娘的他们内心早就已经恢复了好不好!   此刻已是十月,秋季女神已经踏着灿阳而来,她金色的裙摆是缤纷而落的飘零落叶,红色瞳孔是垂涎欲滴的果实。她用暖色调绘制秋天的盛景,用冷色调渲染孤苦离戚的氛围。她是变化莫测的云霞,她是硕果累累的老树,她是每件存在于秋季的事物的真实写照。   阳光正好的午后,亚瑟的船在海上平稳的航行,太阳在海面洒下光影般的金斑,粼粼发光。慕烟雅放下茶杯,气定神闲的翻过一页纸,忽然念出一句:“Love it love it all,both disadvantages and advantages——既然喜欢一件东西,自然是要连它的所有都一起喜欢。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   “诶,烟雅你怎么突然念出这么一句?”裴芸竺手中木针勾得飞快,她在为未出世的孩子织毛衣,慕烟雅瞟瞟她脚旁编织篮里不停转啊转的毛线球:“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罢了。”   她有些心神不定,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旅行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美好,肯定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船在码头靠岸,以往人头攒动的码头现在仅有整齐列成两队的数十人,三个女生站在他们前面,无疑便是雨氏三姐妹。众人走下船,脚尖刚一接触到码头的木板,最沉不住气的雨凌薇就冲过来扒拉着慕烟雅的手臂说:“慕姐姐,你们可算来啦!我们等你等了好久!”   “凌薇,把手松开!”雨凌瑰向着众人行了标准的宫廷礼,“sorry啊,妹妹不懂礼节,让你们见笑了。”   她说的话完全是针对新来的裴芸竺和亚瑟的,慕烟雅和唐晓翼之前便是早有认识,雨凌瑰对任何新见面的人可谓是客气到疏离。她们姐妹俩可算是换了衣服,雨凌瑰是黑色白荷叶边连衣裙,胸口坠有金色玫瑰形水晶,裹着黑色白边天鹅绒披肩,金色头发披散下来,头顶戴一个大大的黑色蝴蝶结,黑 色眼 睛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雨凌薇是白色黑荷叶边连衣裙,胸口坠有银色蔷薇形水晶,裹着白色黑边天鹅绒披肩,黑色头发披散下来,头顶戴一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金色瞳孔天真烂漫澄净如洗。至于被无情的晾在一边的雨凌葵,依旧是非常可怕的样子,乱糟糟的蓝黑色卷曲假发,起码戴了三层以上的美瞳,看上去满是油污的米色高领羊毛衫和开司米羊毛裙,黑色高筒靴,总之是要多扭曲有多扭曲,幸好在场的都看惯了她的样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说你们要来旅游,那我们就当一次义务导游吧,全程免费,而且还是一国之君给你们当导游,你们回去吹牛都不嫌腰疼!”雨凌葵叉腰道,表情嫌弃,好像给他们当导游有多折煞她一样,四人自动忽略此表情以及内涵,亚瑟微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我们指派雨凌瑰担任总导游,其她两个人可以暂时退场休息了谢谢!”说完,亚瑟拽了雨凌瑰转身就走,三人急忙跟上,留下雨凌薇和雨凌薇在原地干瞪眼。   “第一天我不打算带你们去游览什么大景点,先在城堡里逛逛,有什么问题吗?”在阳雾国难得的晴天下,雨凌瑰带着众人穿梭在花园中。她摘下灌木浆果扔给树上的葵花鹦鹉,弹掉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这真是个可爱的地方,对吧。”   “的确不赖,比慕家、唐家和南炎族那无聊的温室好玩多了。”慕烟雅双手背在腰后,挺直腰杆向前走,高跟鞋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踏出响亮的节奏。唐晓翼抱着几本书跟在慕烟雅后面,装逼用的金丝单边夹鼻眼镜挂在领子上一颠一颠的,镜链窸窸窣窣作响。亚瑟扶着裴芸竺走在队伍最后,孕妇最好是要小心点,特别是在前三个月,裴芸竺目前才一个多月,自然是要特别关照的。走了不到五分钟,雨凌瑰忽然昂首挺胸,属于她的骄傲气概终于焕发了出来:“到了,我们阳雾国的中心控制系统──海蔚洋!”   ☆、第十六章 海蔚洋秘史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类似水立方的玩意儿,不过它比水立方更大更壮观。水蓝色的建筑边缘镶着楠木飞檐,飞檐上挂着靛蓝色灯笼,灯笼底端坠着的银色铃铛在风中响起欢快的曲调,白色银尾流苏飞扬,铁艺玫瑰花蔓围墙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它,每根铁杆直径可达两公分,重兵坐镇。雨凌瑰作为君主自然是可以进入,不过其他四人则是经过搜身后方才入内,检测仪在接触到亚瑟衣服的那一刻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雨凌瑰急忙问亚瑟:“你口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亚瑟翻了翻口袋,除了“海神之泪”以外没有任何东西,雨凌瑰盯着“海神之泪”看了半天,眼睛都没眨一下,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这不违禁物品,你算通过了。”   慕烟雅轻轻撅起嘴,“海神之泪”一定有蹊跷。   在宽阔的甬道中走了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无比的中央控制系统展现在众人面前,闪烁着银色字符的莹蓝色光屏、“突突”颤抖的错综复杂的黑线、忙碌工作的白衣工作人员,只有一切都运转正常,才能构成整个阳雾国的中枢系统──海蔚洋。   “不要乱碰,不要乱踩,各位都是有点智力的,应该不会听不懂吧。”一个看上去是总负责人的男人向雨凌瑰行了礼,转身对着四人傲慢地说,唐晓翼立刻顶了回去:“当然听得懂,不需尊上多费口舌,费了也没用,废(费)人说的话也是废话。”   男人脸色酱紫。   “有兴趣了解阳雾国的历史吗?”雨凌瑰点开了一个光屏,简略却瑰丽的千年历史缓缓在众人面前揭开了阳雾国的神秘面纱。从三千年前建国,再到如今的繁荣昌盛,期间大起大落不断,但慕烟雅和唐晓翼注意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无论是战火纷飞,还是和平安稳,在每次的皇家会议上,总会有一个裹着斗篷的人。他显然不是皇室中人,从那露出来的金色鬈发就可以断定,雨氏皇室中没有一个是卷发。虽然他摘下帽子时依旧戴着面具,但是那双湛蓝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他是亚瑟,绝对的,不需要任何争论的,是亚瑟。   真是奇怪,亚瑟究竟是怎么从三千年前活到现在的,也许更长,话说他不是说过,他不过活了几百岁吗,怎么会……又多出两千多年呢。   “亚瑟,你自己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晓翼转头看向亚瑟,却见他把食指放在唇上:“嘘,注意看,重要片段来了。”   唐晓翼急忙转过头,正好赶上了亚瑟口中的“重要片段”。   那是一个执行火刑的场景。黑夜中,仅有近处的一缕火光格外显眼,一女子被绑在十字架上,白色衣裙破破烂烂,脑袋耷拉在一边,金色头发遮住脸蛋,有气无力。她显然是濒死之人,现在的一把火不过是在死亡前的最后一次折磨与变相的欢庆。而千年前的亚瑟举着火把站在十字架前,面对着十字架下早已淋好油的柴堆鞠了几个躬,捏紧胸前的银质耶稣像,薄唇念念有词,眉头猛然收紧,火把往前一扔,柴堆一点即燃,女子被熊熊火舌吞没。她猛然爆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尖叫,头发被夹杂着火星的风吹到一边,露出来的脸正是裴芸竺!那双瞪大的樱 色眼眸中满是对死的恐惧与对千年前亚瑟的怨恨,如同地狱中撒旦的复仇之眼。她湮没在火焰中,被渲染成红色眼睛死死地盯着火外的千年前亚瑟,进行着无声的控诉。千年前亚瑟和现在亚瑟同时后退一步,摔倒在地上喘着气。他很惊恐,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仿佛被深深地烙在了灵魂之中,强烈的压迫感几乎使他出不了气,俊美的脸庞骤然变成猪肝色。多亏之前那位男子及时扶住了他,不然他的脑袋肯定要和钢板地来一个亲密接触了。   “果然吗……烟雅前面说出的那句话就是为了验证现在的情况吗……”裴芸竺苍白着脸扶着一旁的柱子,那个女人肯定是千年前的她,那种灵魂恐惧感是无法复制的。这么说的话,亚瑟……是杀害她的凶手?   慕烟雅也吓得不轻,她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居然戳中了局面,不过是一句话,怎生与现在情况这般契合?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什么人都可以凑到一起,相生相克什么的奇怪CP全出来了,天哪她只是一时兴起念一句话而已,怎会翻起如此滔天巨浪?上帝啊她的预言能力要不要太好!一说一个准!   完了,亚瑟和裴芸竺这辈子算是完了,这两个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再多的努力也没可能了。   只是不知道裴芸竺要怎么对待腹中孩子。   ☆、第十七章 樱碎成泥   阳雾国之行草草结束,众人心情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回去的路上慕烟雅一直趴在唐晓翼怀里扳手指思索下一步;唐晓翼拿着本书醉翁之意不在酒斜着眼乱晃儿;裴芸竺一个人端坐在座位上织毛衣,看来她似乎打算养这个孩子;亚瑟独自站在甲板上吹冷风。顺带一提,他就穿着件衬衫,海上的风寒冷刺骨,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可是三人中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给他送衣服,都在生他的气。最后还是船员实在看不过拿了件衣服给船王,结果被亚瑟扔进了海中。   总结下,就是四人关系彻底闹僵,除了慕烟雅和唐晓翼外,其他两人已经斩断了所有瓜葛,空留一地萧索落叶,以及支离破碎的心灵与爱情。   几天后,慕烟雅接到了裴艾落的电话,电话中裴艾落史无前例的扯大嗓门对着慕烟雅吼:“快点过来,我姐姐出事了!”   正在擦东西慕烟雅差点打破价值三万美元的波西米亚玻璃制品,她立刻拉上唐晓翼赶往裴家。当两个人经历一路颠簸终于精疲力尽地出现在裴家门口,来不及休息就被裴艾落拉进了房间,裴艾落指着床榻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已经一连几天没吃饭喝水说话了,我怕她……”   慕烟雅掀开了床帐,瞬间被吓得呆若木鸡,数秒后她机械的回过头来:“艾落,快去找医生,你姐姐再不快点救治的话真的没有待在这个世上的福分了。”   这实在是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裴艾落唯恐失去姐姐,急忙打发下人找来了裴家最好的医生,几番折腾下来医生终于宣布裴芸竺和孩子安全了,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唐晓翼跑到外面去照看狼王,裴艾落在药房里捣药,留下慕烟雅守在裴芸竺身边。   裴芸竺悠悠醒转,慕烟雅坐在床边看着她:“你这是闹哪样,怎生如此……唉,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的。”气若游丝。   慕烟雅幽幽转转的声音缓缓落进帐中:“你真草菅人命,他到底还是你的骨肉。”   “可是烟雅,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生下来只会是个余孽!会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我不想让孩子承受这么大的压力!”裴芸竺拉着慕烟雅的手泣不成声,慕烟雅于心不忍,擦擦裴芸竺的眼泪:“别哭啦,现在你不想要他,但当你真正失去他时,你绝对会后悔的,这是我的心得。所以,把孩子生下来,为你,也为我们大家,好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芸竺点点头,慕烟雅微微一笑:“对了嘛,这才是我所熟悉的裴芸竺,开朗活泼,勇于面对一切挫折苦难,以后不要再这般任性了,不然我可要惩罚你了。好了,夜深了,睡吧。”   “不过,我想,我和他,这一生都无缘再见。”裴芸竺的话语仿佛遗失在滔滔不绝的记忆长河中,模糊而遥远。   她心中的樱花凋零殆尽,转化为树下泥泞的尸体,它们终究会在随之到来的鹅毛大雪之中,变成一地黑色。一切清晰而残忍,一下一下凌迟着她几近崩溃的心神。   她想,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不,绝对不是。”慕烟雅轻轻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着欧洲方向微微鞠躬,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   你们的爱情,永远轮不到你来叫停。   “烟雅,今天你在我们家休息算了。”裴艾落建议道,慕烟雅摇摇头:“不,明天还有课,今天晚上我必须赶回去,好好照顾你姐姐。”说完,慕烟雅和唐晓翼系好斗篷,骑着狼王隐入夜色中。裴艾落的手在嘴边卷成喇叭状,向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路上小心!”   “谢谢。”风送回她的回答,冷冷清清的,却有着说不清的感激之情。   风擦着皮肤席卷而过,冰寒凌厉如刀子,慕烟雅不由自主的往唐晓翼怀中缩了缩,裹紧了斗篷,他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腰,将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擦着,她红了脸:“别闹了。”   “怎么,不喜欢?”他的唇挪到她眼睛上,一根一根数着她的睫毛。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闷声不吭地蜷在他怀里。狼王加快了脚步,两人一狼快速的向故地移动。   ☆、第十八章 梨花又现   慕烟雅说的是真的,她明天真的有课,还是早上七点三十的。由于宿舍距离教学楼较远,她不得不六点四十就爬起来洗漱,昨晚上耽搁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下,也就是说她残忍地只睡了一两个小时。亏得以唐晓翼伟大的熬夜史作对比,她才稍微平衡一点,睡眼惺忪地开始穿衣起床叠被子刷牙洗脸。   七点十分全部打点停当,慕烟雅拎着包跑下楼梯。现在大多数人都没起床,像她这样定的专业课程很早的人寥寥无几,很少很少的人中包括唐晓翼,他是因为她专门把课程拉到上午来上的。两个人的专业也很相近,都是音乐系。别误会,慕烟雅学的是混声歌唱,唐晓翼跨专业学习电子奏曲。两个人等于是一个黄金搭档,年年比赛拿冠军,最差的拿的也是亚军。这么几年嘚瑟下来,整个易思弗大学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两人,上至校董事长,下至扫地大妈,每次一提起这两个人铁定是啧啧称奇的。他们以绝对的默契和美色通过层层考验,在最后的角逐中脱颖而出,两次触碰到冠军金奖,一次亚军银奖,成为易思弗大学历史上记录最为优秀的搭档兼CP。   最近音乐大赛临近,两个人加大了练习强度,每天下课后依旧赖在音乐教室里不走,甚至成功利用长相哄骗他们专业最优秀的老师前来指导,所以说长得好就是爽,在这点上就赢了诸多长相普通的同胞们。   跑到宿舍楼底下,不出所料的看见唐晓翼站在花丛中,慕烟雅没来由的想到毛爷爷的一句词: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用错地方了好吗!这货是男的不是女的!慕烟雅一边XXYY一边走到唐晓翼面前招手:“走了啦,还有二十分钟。”   “那还不赶快跑!还这么不着急!”唐晓翼一拉她衣领,“一,二,三,跑!”于是两个人狂奔在清晨的学院中,彼此的心也被放飞在清澈的空气中,不过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尽管他们拼了命在跑,但依旧是……光荣的……迟到了……   结果他们超级丢脸的被老师赶到外面罚站,这种处罚方式颇像小学生的方式,慕烟雅倒是悠闲自在,随口哼着小调,唐晓翼拿本乐谱温习昨天没弹熟的曲子,两个音乐天才不用听课照样可以拿第一,这一点使得所有人羡慕嫉妒恨,老师也时常叹息说:“如果全系都是你们这样的人,那我们老师真的可以回家种红薯了。”   然后每次唐晓翼或者慕烟雅都会回一句:“我觉得您现在就可以回家养猪了,学校养您真的没什么用处,浪费粮食。”   老师七窍生烟。   下课后,两个人照旧想要溜进音乐教室练习,忽然被老师叫住了:“今天你们就别去第一音乐教室了,去第二音乐教室。”   易思弗大学共有三十五个音乐教室,第一音乐教室的配置最好,第二音乐教室次之,如此递减,到了第三十五音乐教室,留下的就是些破破烂烂的板凳之类的寒酸玩意儿。从小见惯豪华阵容的唐慕两人当然愿意日日与高级物品相处,音乐教室的监管人也乐意提供场所,从此你情我愿倒也蛮和和睦睦的,但是今天突然改变地方,倒也没什么不行的,只不过他们实在很奇怪,到底是谁敢来抢他们的位置。   唐晓翼首先叩开了第一音乐教室的门,一个女孩子拉开了门,在看到唐晓翼的一刹那眼冒桃心:“帅哥,你找谁?”   “是你占了这间教室?”唐晓翼漫不经心地说,女孩子立刻正经了:“不是我,是潋琪姐。”   “潋琪?”唐晓翼回想起以前在瀛海中学被青鸾假扮的伊夜整治过的那个嚣张跋扈的潋琪,眉头微微皱起,她怎么也在这里?   “碧玑,是谁在门前?”一个高傲无比的声音从女孩子后面传来,另一个少女出现在钢琴后,一如从前的银灰色梨花卷中长发,湛蓝色眼睛盛满傲气,暗蓝紫色相间条纹衫,黑色A字裙,多了一份沉重内敛,少了一份锋芒毕露,不过很明显,她还是那个大姐大。   ☆、第十九章 硝烟四起   “咦,你不是那个高一(六)班的转校生吗,掀起全校女生热潮的那个。”潋琪一眼就认出了当年那个魅力超凡的俊俏少年,还一口戳中了他在全校女生心中的地位。慕烟雅瞥一眼唐晓翼,她不知道潋琪这号人物,潋琪也不认识她,眼瞧着即将陷入僵局,唐晓翼出面道:“这位是我的搭档兼恋人,慕烟雅。这位是瀛海中学的大姐大,潋琪。”   潋琪的表情就像告诉她世界今天就毁灭一样的:“什么?她是你恋人?话说你的CP不是那个叫什么顾浅漓的美女吗?”   唐晓翼那个囧啊……潋琪你一定要全部都抖出来吗?他已经看到慕烟雅的表情由白转黑了,直觉告诉他,回去的路上慕烟雅肯定会和他赌气的,这还了得!还没等他打圆场,慕烟雅已经昂首挺胸叉腰,御姐气场全开:“我说这位潋琪小姐,麻烦你以后没证据别瞎说,还好我们是你认识的人,若是不认识的还以为你神经病呢,哪个精神病院围墙塌了放了这么一个疯狗出来!真是的太好玩了,居然会有人傻到认为那个女人是他的恋人!你的眼睛是瞎了还是废了?!”   这话也太难听了点,以唐晓翼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有些应付不了,更别提潋琪的火爆性子了,她直接扬起巴掌遥遥准备往慕烟雅脸上打,唐晓翼及时推开了她,以绝对的保护者姿态护在慕烟雅面前。潋琪倒也不生气,拍拍手说:“不急不急,反正我也参加音乐大赛,大不了在赛场上一决高下!”   “那就看你能不能赢过我们这对金牌搭档了。”慕烟雅抄手道。   无形的较量就此展开。   从那之后的漫长二十天里,虽然潋琪占了最好的音乐教室,但是唐晓翼和慕烟雅凑合着在第二音乐教室练习,倒也长进了不少,不过他们仍然是在隐隐担心着,潋琪能如此有底气,肯定也是有些底牌的,主要是怕她一不留神使出杀手锏,那他们可以是完蛋了。   日子就在斗争中快速的逃窜而去,终于到了比赛这天。礼堂内一派紧张气氛,大多数参赛者都觉得自己没希望,能进入前八十就不错了,前三名简直是奢望,先别提唐晓翼和慕烟雅这一对王牌,光是其他几十个人足以让他们牙疼。   而被其他人奉若神明的唐晓翼和慕烟雅,此刻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紧张的练习着,换平常他们绝不会这样,照旧打打闹闹相互调侃,但是这次不同,这次必须赢过潋琪,为了捍卫爱情的主权(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比赛拉开帷幕,两个人毫无悬念的杀入决赛,潋琪也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了决赛名单,他们终于在决赛赛场上相遇了。唐晓翼注意到潋琪是一个人,不由得心生疑窦,难道说,她可以一人胜任演奏与歌唱吗?   事实上是的,潋琪的一个亮相真的是惊艳全场,她是边跳舞边用水袖拍击水鼓边唱歌,这实在是太雷人了,唐晓翼表示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无情的损害,不过慕烟雅对他们的组合还是很有信心的,到底是相濡以沫几年的恋人了,不相信连这点默契和信心都没有。   上场前三分钟,唐晓翼忽然说:“丫头,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正在补妆的慕烟雅顿了顿,回头问道:“为什么?”   他们的站位原本是这样安排的:唐晓翼在前演奏乐曲,慕烟雅坐在他后面悬空的吊篮里唱歌,算是个惊艳。此点被许多人用过,唐晓翼就是因为这点才建议换位置,这样倒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听完他的理由,慕烟雅自然是赞同的,两个人一拍即合,于是乎站位转换决策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他们将会为这个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十章 落英缤纷   帷幕拉开,干冰制成的云雾缭绕舞台,一抹红色的窈窕身影现身于犹如仙境的场景中,随着轻轻的古典乐曲声响起,她身后慢慢升起吊篮,然而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天籁般的空灵声音响了起来:   有谁听过这故事那些英雄的故事   一篇篇一页页   我闯进了这故事只为了一个梦   一个梦走了有多长   当夜色朦胧了月光   儿时的花香,随风而飘荡,飘进了什么地方   一座城要如何仰望   是他们没尽头的仗   当落叶经过,吻我的脸庞,心总拨开迷雾中的期望   当季节换了衣裳,当岁月伴我成长   年少懵懂的思念,荡漾在我心上   当历史换了殿堂,我还在为谁梳妆   当梦想光荣绽放,一起看,我们的山高水长……   她的嗓音柔和美妙,却带有极大的感染力与穿透力,如同夏日说来就来的暴雨,以绝对的力度叩击在每个人的心灵上。全场寂静,大家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转换成陶醉,这绝对是这两个人最好的一次发挥。押上了所有的筹码,一切直指冠军王座,只为了赌赢一个虚有名衔的赌局。   正当众人沉浸在音乐中时,意外就在此时毫无征兆的降临在她的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大吃一惊,纷纷涌到舞台下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待粉尘散去,离发事地点最近的慕烟雅史无前例的大叫一声冲向后方,帷幕匆匆落下,阻隔了观众的视线,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猜测此起彼伏,无疑是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学生会会长一脚踹开后台门冲上舞台,慕烟雅蹲在舞台的最深处转过头来,精致的妆容全被泪水冲花了:“吊篮掉下来了,他……重伤。”   她还拉着他的手,紧张的盯着他惨白惨白的脸。会长手忙脚乱的拨打了120,在等待救护车的空档儿检查了一下出问题的吊篮,发现是吊绳中段都被严重磨损,这么摔下来是因为四根吊绳中已经断了三根,不掉下来才怪。   待得救护车到达运走了伤者,慕烟雅绕着吊篮走了三圈,仔细检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枚珍珠,正是潋琪首饰上的。她偷偷收起珍珠,带着狼王赶往医院。几番周折下来可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可惜进了ICU,慕烟雅也无所谓了,反正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从十米高空 坠落 ,才摔断三根肋骨,上帝真是眷顾他。   眼下慕烟雅正坐在医院走廊上的凳子里思考,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自己混乱的思路。当一切硝烟散去,尘埃落定,慕烟雅竟然发现自己无法从诸多可能中确定那个正确的答案,但所有可能后面,似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潋琪。   耳边突然传来潋琪的声音:“慕烟雅,唐晓翼怎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啊,慕烟雅站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对了,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地址的。”   “我自己调查出来的。”潋琪笑着说,语气中不掩得意之情。两个人之间维持了短暂的宁静,几分钟后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   “我说潋琪啊,你喜欢唐晓翼吧。”慕烟雅双手交叉背在腰后,昂首挺胸,与生俱来的骄傲气度无形中慢慢蔓延,潋琪皱皱眉:“是又怎么样?”   “也没有怎么样。”慕烟雅低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害我。”   如果慕烟雅没猜错,潋琪原本是想害她的,因为那个吊篮原先是慕烟雅站的地方,后来唐晓翼和她换了一下,掉下去的人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至于为什么唐晓翼在比赛前突然要求换位置,绝不是因为他自己那个于情于理的理由,那么只能说明——他早就知道潋琪的计划,那么又一个疑点出来了:为什么他不告诉慕烟雅,而是自己闷在肚子里?如果他是在比赛前几分钟才知道的,根本来不及告诉慕烟雅。那更不可能了,因为以吊绳的磨损程度来看,那么深的磨痕绝不可能是在几分钟内弄好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潋琪早就磨好了吊绳,故意在离上场仅有几分钟的时候再告诉唐晓翼,这样一切似乎成立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合乎情理,但是慕小姐将用她的分析能力告诉你:这个也不可能。   参加本次比赛的大多数人都使用了吊篮,在唐晓翼和慕烟雅前面的一个参赛者就是站在吊篮上歌唱的,上一个参赛者退场和下一个参赛者登场之间仅有十分钟,十分钟是绝对不够在吊绳上造成如此破坏的,潋琪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人家表演的时候跑过去磨吊绳。于是乎最后一个可能也被排除,苦思无果的慕烟雅只好直接去问肇事者潋琪了。   瞧着自己的伎俩被人拆穿,潋琪也不着急,从容的撩了一下头发:“你的分析能力很强,抽丝剥茧,剥到最后就是一个空壳子吧,那就让我来跟你揭晓答案,其实很简单,我估计这个可能你一定想到过,只是苦于没有确凿的依据可以用来证明和推敲。在你们之前的那个参赛者,右手一直是攀在吊绳上的,你后来还专门去调取了监控,一定注意到了她手中不断闪光的条状物。没错,那是刀片,精钢刀片,她一直在暗暗地割着吊绳,所以吊绳才会如此惨不忍睹。之后的事情就是你的第二猜测,一模一样的剧本,就这样,我没想到精心策划了一个星期的阴谋,结果却害错了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慕烟雅抚抚胸。还好上场前唐晓翼和她换了位置,不然现在躺在ICU里的人就是她了。但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唐晓翼原本伤就没好全,这回结结实实的一摔,三根肋骨很不给面子的断了,血全部淤积在胸腔内,动了几次手术都没完全抽完,这么耗下去真的是太折磨人了,虽然说钱不是问题,唐家加上东凉族,不是唐家的平方,而是立方,那丰厚的底蕴,把钱糊风筝玩儿都嫌糨糊少。可精神上的压力是巨大且可怕的,他的生与死无疑是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唉……我估计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就因为他。”黑色发丝划过一个怨恨的弧度,慕烟雅抚抚刘海,走进了漆黑幽暗的医院走廊深处。潋琪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玻璃窗中的自己,眼角猝不及防地流下一滴如同星辰般璀璨美丽的银色的泪,匆匆划过脸颊,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这女人真厉害。”忿忿的咕哝声融入了医院宁静的夜。   ☆、第二十一章 重涅   “我早就该知道潋琪这女人不简单,瞧瞧那眼泪!银色的啊亲!”秦凌霖舒了一口气,关掉监控转身对艾伦说,艾伦对着内线叫道:“给我好好去调查一下潋琪,查不到就拿你们的命来抵。”   “忽然觉得你越来越像唐晓翼了。”慕烟雅推开门走进来,艾伦尴尬的笑几下,秦凌霖抚摸着她的宝贝水银树花:“烟雅,你知道潋琪是……”   “灵犀,”慕烟雅面无表情,“她是灵犀一族的族长,特别喜欢美男的血液……不用我多加解释了吧。”   “不、不用了,这样说的话,那么唐晓翼就要升级成为一级保护对象了吗?”秦凌霖差点掐掉一个花骨朵。   “当然不用。姓唐的血液就算是拿去化验医生都要用壁厚一厘米的试管,然后再裹三层石棉纸,那沸腾程度,啧啧啧,就算是我们朱雀一族也望尘莫及,他虽是青龙,火属性却不输凤凰。”慕烟雅淡定地摆摆手,抬眸看向窗外皎洁的月色。   “……”秦凌霖和艾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秦凌霖慢慢转身摊开书,薄荷绿色的微卷发在月光的爱抚下显现出淡淡的白光,微长的睫毛轻轻抖动,靛蓝色的眼眸焕发着睿智的光芒,淡黄色圆领纱质上衣,黑白条纹中分裤,白色高跟鞋。慕烟雅眯眼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凌霖,我发现你越来越喜欢打扮了,女为悦己者容,你和艾伦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是的。”秦凌霖羞涩的承认了,慕烟雅勾勾嘴角:“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艾伦翻了翻日历:“就定在正月初十,到时你来做伴娘吧。”   “不行,”慕烟雅干脆的拒绝了,“新娘应该是婚礼上最耀眼的人物,我去抢了凌霖的风头,让欧阳明倩去呗。”   “……好吧,那伴郎就是萧桀咯,”秦凌霖摸摸下巴,“回头和他们联系下。”   话音刚落,慕烟雅的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惊喜的说:“什么?他醒了?好,我马上就来!不好意思失陪了。”说完最后一句,慕烟雅推开门风一般的走了出去,秦凌霖和艾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舒心一笑。   普通病房。   唐晓翼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到了普通病房,VIP单人间。慕烟雅边腹诽着唐家真是财大气粗边轻轻推开门走进病房,关符门后她走到病床前,细细端详着他。他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如玉面庞安详宁静。她忽然有些想逗逗他,将唇凑到他颊旁,慢慢呵着气,他立刻睁开眼来笑骂道:“干什么呢丫头,很痒的知道吗。”   “你果然没睡哦,别想骗我。”她俏皮的眨眨眼,手指在唇前晃啊晃,他招手:“过来,躺到我身边来。”   “你要干嘛。”   “过来,乖。”   “你可别害我。”她嘟囔着躺到他身边,反正肌肤之亲早都有了,还怕这点不成,以他现在的状况绝对绝对不可能坑她,因此她才会如此毫无顾忌。他把她的头扳过来与自己平视,笑容暖若春风:“哭过吧。”   “因为你。”她坦白道。   “你不为我哭你为谁哭,”他口气狂傲,“不过也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面对我受伤的情况。”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慢慢地吻住了她的唇。柔软的唇瓣相接,她很快被攻陷,软软地赖在被子里攀着他的脖子,因为怕牵动他的伤口动也不敢动,只能任他摆布。湿润的空气流淌在唇齿之间,渲染出一片迷离的水雾。恍恍惚惚间,他神经质的回想起以前参加协会考验执行第三平行宇宙任务时的那个吻,几乎与现在无任何差距。   他突然觉得她身上有种陌生的气味,似乎是雪莲的味道,她绝对不会喜欢雪莲的,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在已死的白菱造成的问题上,难道说……有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吗?   该死的,敢对他的人下手,活腻了吧。   ☆、第二十二章 离羽   我相信读者们都没有忘记DODO冒险队,他们现在平均年龄十六岁,所以当我们再次见到他们时,不要太惊讶。   眼下这群少男少女就在某唐的病房里,吵吵闹闹的一如当年。墨多多跟病人唐晓翼抬杠,两个人精神气都是不错的;尧婷婷抱着查理坐在高脚凳上和慕烟雅聊天;虎鲨猛吃带来做礼物的水果(送给病人的……);扶幽淡定地捣鼓着他的宝贝,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其乐融融”的众人……   “我说唐晓翼你一个病人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口才和精神!你是怪胎吗?”墨多多叉腰道。十六岁的他已经脱离稚气,清秀面容略显削瘦,一双黑 色眼 睛依旧是充满求知欲和好奇心的,白色T恤棕色长裤黑色帆布鞋,胸前戴着十字架项链,活脱脱一个少年版唐晓翼。慕烟雅偷笑着压低声音说:“有没有觉得一看到墨多多,就感到唐晓翼好老了一样?”   “有点有点,其实唐晓翼也不老啊,二十一岁,哪里来的老啊。”婷婷抚摸着查理的毛,她早已出落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粉色自然鬈发披在肩上,白色蝴蝶状发箍粉白色连衣蓬蓬裙白色长袜粉色皮鞋,容貌姣美,显然是个美人胚子,慕烟雅则穿了第一次见到唐晓翼时穿的珠白色长裙。两个惟一的女孩子窃窃私语咬耳朵,不时笑几声,搞得男生们老是往她们这边看,生怕她们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整他们。   “行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吵了,直接把矛头对准烟雅姐和婷大人吧,我怕她们想出什么点子整我们。”多多严肃道,四个男生的目光齐齐汇聚到女生身上,慕烟雅乜斜着眼看唐晓翼:“怎么,造反啊。”   “没有,当然没有!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谁敢造反!墨多多,别乱说话!”唐晓翼立刻讨好地对慕烟雅点头哈腰,转眼对多多凶狠地说。多多仰天大笑:“哈哈哈,唐晓翼你居然怕老婆!你是不是男人啊!”   “闭嘴!总比你这个迄今为止还没表白的人要好!”唐晓翼凶巴巴道,多多止住笑肃然道:“你说我喜欢谁啊,我跟谁表白去?”   “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慕烟雅指指婷婷,婷婷脸一红,慌忙摆手:“烟雅姐就不要调笑我们了,我和多多只是朋友。”   慕烟雅轻轻笑笑:“仅仅,只是朋友吗……这可不一定。”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四个孩子,慕烟雅如释重负的趴在床边说:“艾玛终于走了,我都快被他们整死了。”   唐晓翼摸摸她的头发:“我们都还怕你们整我们,呵呵。”   “切,我整你啊,有钱吗?”慕烟雅没好气地说,唐晓翼笑了笑,刚想说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唐晓翼略带恼火地说:“进来。”   门开了,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她一头银白色长发,仿佛盛有整个大海的湛蓝 色眼 睛,白得胜雪的长裙,长长的披肩几乎盖过了及踝的裙子,披肩上用金线绣着几朵零零落落的彼岸花,白色的小高跟上缀着几朵金花,整个人既不妖娆也不朴素,美得绝世倾城,华美容颜上只有淡漠如水的表情,全身上下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只是那份冰冷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忧郁,仿佛乱世中坚强存活的天山雪莲,孤傲而忧伤。   唐晓翼眯眯眼,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像白菱。慕烟雅突然低呼了一声,取出手机迅速打开软件:“我认识她诶,《与你同在》第二部中的女主,钟离羽!”   “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说,时之混沌界又出问题了?”唐晓翼略一偏头,果然看到了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书中对钟离羽的描写,与面前的女孩子相差无几。他心下一沉,时之混沌界啊,真是太不争气了。   钟离羽淡定的扫视过两人:“别误会了,是我自己来的,组织要求,没办法。”   “……好吧,你来干嘛?”慕烟雅摁下电源键,抬头看向钟离羽。而钟离羽也在看她:“组织叫我取回白菱放在你身上的定位器。”   唐晓翼终于明白之前的那股雪莲味道哪里来的了,那就是白菱身上的气息。慕烟雅走到钟离羽面前:“你拿吧,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钟离羽轻轻拨开慕烟雅遮住脖子的头发,手中银光一闪,一根长约五厘米的银针向慕烟雅的脖颈扎去。唐晓翼急了,然而身体不允许他下床,只好眼睁睁看着银针离慕烟雅娇嫩的皮肤越来越近。慕烟雅倒是淡定非凡,笔直的立在那里任由钟离羽扎。银针入肤,却没有溅出一滴血珠,钟离羽捻着银针一端慢慢旋转,猛地拔出银针,仍然没有流出一滴血。她小心翼翼地把银针收好,指尖上有一个闪光的东西:“取出来了。”   “嘿,让我看看。”慕烟雅凑过去仔细观看,那是一个雪莲形状的透明水晶,直径不到一毫米,中央有一滴如同朱砂一样殷红的圆点,想必这就是信号发射器。她舒口气:“我很想知道,白菱是怎么把这东西植进我的皮肤的。”   “那次你失去孩子后,唐晓翼被打的那天晚上,白菱趁你熟睡想要杀掉你,被唐晓翼制止了,她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于是瞧唐晓翼不注意就把定位器植入了你的脖颈,决定以后伺机再杀你,可惜还没有杀成功就被你干掉了。如果不是接到了她的报告我们还不知道她把这么一个贵重东西植入了你的身体,于是组织立刻派我来取。幸好没有植太深,仅仅是在皮肤里,如果进了骨头,那就要开刀了。”钟离羽收起定位器,依旧面无表情。   “额,好恶毒的女人。”慕烟雅咕哝着。   “那我就先走了,后会无期。”钟离羽往后退了几步,转眼间消失不见。   “唉,希望她能和第三平行宇宙的我在一起,这样一个女孩子,谁不要她真是不长眼睛。”唐晓翼发表意见道,慕烟雅慢慢握住他的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钟离羽,是个好人。她给我插的银针其实是取出定位器最慢的一种方法,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把我脖子砍下来带回去取,这也是鬼影迷踪的一贯做法,但她没有,她选择了最仁慈的一种方法,为的就是不让我受到太大的伤害。这样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在鬼影迷踪里生存很久的,希望第三平行宇宙的你可以把她从火坑里救出来。”   “希望如此。”唐晓翼无奈的笑了笑。   ☆、第二十三章 婚礼   正月初十。   现在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月初十,是阳历,阴历还早得很。秦凌霖和艾伦的婚礼就定在这天,他们其实早就领了结婚证,现在不过是补办一个婚礼。   虽然说伴娘不是慕烟雅,但她还是被拉来给新娘伴娘化妆,伤好得差不过的唐晓翼也过来凑热闹张罗客人排场。婚礼地点是在一片草地上,各色鲜花点缀其中,使得虽在冬天犹在夏天,宾客们无不喜气洋洋,一 一笑着对艾伦恭维赞赏,随后被某唐带到座位上。而唐晓翼也因此遭到了不少麻烦,许多无知少女一看到他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以及俊秀挺拔的形象就眼冒桃心,无时无刻不试图搭讪,唐晓翼烦不胜烦,又不好发作,于是一直“彬彬有礼”到慕烟雅来找他,他才和找到救星一样的挽住慕烟雅的手:“丫头,有好多人都在打我的主意。”   “笑话,是你打人家主意吧。说,看上哪个了,我去灭了她。”慕烟雅捏捏唐晓翼的脸,作威作福道。她穿着白色灯笼袖上衣,浅紫色蓬蓬短裙,白色狐毛长款坎肩遮住手臂,黑色绒里长裤,白色雪地靴,黑发柔顺的披下来漫过胸部,耳垂上戴着紫罗兰形状的银质耳坠,胸前挂着带有水滴状装饰物的长项链,琥珀 色眼 睛中似有星光闪烁,美艳不可方物。唐晓翼则是黑蓝色西装全套上,没办法婚礼现场必须穿正式点,不然谁愿意穿冷的要死的西装三件套。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我的确看上了一个,那就是你。”   “滚!瞎说啊。”慕烟雅红着脸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手臂上,对上他的眼睛,“算你小子识相,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当然,有夫人管教着,鄙人哪敢胡作非为。”唐晓翼心情大好的揉乱她的刘海,满面春风,“婚礼开始了。”   新娘新郎入场,艾伦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笑容令人如遇春风。秦凌霖照样是白色婚纱拖地,薄荷绿色的自然卷发盘在头上,正中戴着银色皇冠,长长的、带有星光般璀璨夺目的光点的头纱遮住了脸,靛蓝色眼 眸灵动有神。她显然是幸福的,结婚时每个女人都是幸福的,这个不需要怀疑。伴郎伴娘走在新郎新娘后面,欧阳明倩穿着白色裙子,粉白色卷发舒展缱绻,两颊染有淡淡绯红,鸡血石般美丽的红色眼睛忽闪忽闪的。萧桀也是黑色西装,黑紫色中长发总算剪成了干爽的短发,金色瞳孔含威不露。四人顺着长长的红地毯走向彼端的高台,待得新人站到高台上,司仪微笑着说:“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银光闪烁,慕烟雅撇撇嘴:“嚯呀,五克拉的钻戒,艾伦真舍得破费,这恐怕是他家的传家宝,传说中北冰洋公主的‘冰雪祈兰’吧。”   转瞬间戒指已经戴到了两人的手上,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司仪脸上笑容更甚:“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唐晓翼立刻捂住了慕烟雅的眼睛,慕烟雅将手高举过头遮住唐晓翼的眼睛,两个人姿态怪异的可以,然而没有人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台上的两人身上。慕烟雅轻轻地说:“唉,凌霖,终于,终于是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了吗。”   衷心祝愿你。   ☆、第二十四章 哥哥   随着婚礼落幕,大家的生活很快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欧阳明倩和萧桀依旧玩失踪,秦凌霖和艾伦小两口和和美美,宋艾娴和杜涵隐依然不见踪影,亚瑟发疯似的辗转世界各地,银行账户上的钱直线飙升,裴芸竺独自闷在家里养胎,裴艾落和沈浅岚请假在家义不容辞的担任起了照顾即将临盆的孕妇的任务,慕烟雅和唐晓翼偶尔也去搭把手,比如说今天。   “不是说,孕妇不可以接触麝香之类的玩意儿吗,艾落你怎么能配这种香囊?”慕烟雅非常不爽的将一个香囊摔在沙发上,她现在特别痛恨麝香这种害死人不偿命的该死东西,她以前就受过这东西的算计,自然是不能再让裴芸竺重蹈覆辙。   裴艾落无比悔恨的操起剪刀剪碎香囊扔到火盆里:“对不起,我是第一次照顾孕妇了啦,所以才会……”   唐晓翼甩给裴艾落一本大部头的书:“好好看看,我知道的都比你多。”   “你特么逗比,拜托你以前照顾过孕妇好吗,快点,去指导沈浅岚炖牛尾汤,一刻钟后必须送到!”慕烟雅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唐晓翼,裴艾落拨拨瓶中梅花:“你对姐姐真是关怀备至。”   “因为我知道失去的滋味,我绝不会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在你姐姐身上重演。”慕烟雅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冷冷的,凄凉之意凶残。   裴艾落没再说话,盯着自己姐姐的睡颜,直到牛尾汤特有的香味入侵鼻腔,沈浅岚端着碗走了进来,将碗递给裴艾落,转身刚准备离开,慕烟雅突然发现他一直掖在怀里的左手端着两个黑色的牌位,排位上分明写着“林兰然之位”“慕雨汐之位”,她心下疑惑,偷偷跟着沈浅岚出了房门,在花园里拦住了他:“你为什么会端着我父母的牌位?”   沈浅岚眯眯眼:“你是说,这个吗?”他把两个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慕烟雅点了点头,沈浅岚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这个,也是我父母的牌位,也就是说,你,是我妹妹。”   “妹妹?”慕烟雅重复了一遍这个如此陌生的词,目光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她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哥哥,比她早出生一年,在降生之初就被送往别家,从此兄妹再也没有见过面,不想却在这时兄妹相认,这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我相信你是我妹妹,因为我们如此相像,同样的黑色头发,同样的琥珀 色眼 睛,”沈浅岚抚摸着牌位,“我其实叫慕轩岚,你看我们都姓慕,就连年龄都对得上号。”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一出生就被父母送往别家,这个疑问的答案父母直到去世都没有告诉我。”慕烟雅将母亲的牌位抱到怀里喃喃自语,慕轩岚揉揉眼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父母在我心中就是个模糊的形象,这就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嗯……知道了,哥哥。”慕烟雅喊出了一个对她自己而言陌生而熟悉的称呼,慕轩岚温和一笑:“很久都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过我了,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啊。”   二人相视一笑,却没有注意到回廊处一闪而过的人影。   回到家时慕烟雅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碎碎念:“照顾孕妇真是个体力和脑力活,唐晓翼你今天要好好给我按摩。”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沈浅岚和你什么关系?”唐晓翼充满醋意地说,慕烟雅翻身坐起捏捏他鼻子:“别误会了,瞧你那小媳妇的样子,他是我哥,慕轩岚,还有,你偷看我们是闹哪样?”   “还不是关心你,不然谁稀罕偷看你。”他一把抱住她,轻轻磨蹭着她的脸,“既然今天这么累了,那我就犒劳一下你吧,反正我不累。”说完,他打横抱起她,朝内间走去。   “卧槽你这个趁火打劫的色狼!”   “色狼也只对你色。”   “哈哈……”   希望你和孩子一切安好吧,裴芸竺。   ☆、第二十五章 时之撞钟   “话说你不觉得很蹊跷吗,钟离羽身为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人怎么能如此顺利的到达我们这个地方,鬼影迷踪的技术似乎没这么好。”慕烟雅翻开书眯着眼说,唐晓翼将视线从金鱼缸里移到她脸上,慢慢点点头:“的确,满打满算鬼影迷踪里只有几个时空操纵师,技术还都很差,怎么会达到如此精确的水平,甚至连我们的坐标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你说,鬼影迷踪会不会新吸纳了几个高级时空操纵师,所以才……”慕烟雅猜测道,唐晓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自己那块时空守护者的怀表看看:“不,绝对不是,因为──时之混沌界百年难得一遇的时之撞钟现象出现了,妹的我爹和我爷爷都没遇上,为何偏偏在我守护期间出现这种棘手现象?这次你就别跟去了。”   “你又要去哪里?我一定要去!”慕烟雅啪的一声合上书,目光灼灼地看着唐晓翼,后者感到自己脸上一阵火烧,仓皇摆摆手:“我这次也不知道要去哪,反正全是些险恶之地就是了,你真的别去了。”   话音未落,慕烟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到怀表表盖上,两个人一同掉进了时之混沌界。瞧着周围又变成一片钟的海洋,唐晓翼气得打了一下慕烟雅:“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玩命诶!”   “反正进都进来了,你也赶不走我,耶,”慕烟雅弯下腰轻轻点一下洁净如冰的水面,一圈圈弧形涟漪缓缓荡漾开去,扩散至钟面下逐渐消失不见,“先解释一下时之撞钟现象,没听说过。”   唐晓翼气鼓鼓地盯着她片刻,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时之撞钟,是指是指时之混沌界每隔一段时间出现的一种不稳定漩涡裂缝,会将一个平行宇宙的人拉进另一个此人存在的平行宇宙,在这时被拉过来的那个人在这个宇宙的存在便是一个谬论,两个人都会消失不见。是一个很危险的现象,历代时空守护者在遭遇这种现象时都会死在某个平行宇宙修复点,所以我才不让你跟来,但是……唉,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又是死啊,卧槽上次闯清朝的时候我都死过一次了,到头来你还不是把我救回来了,安啦安啦,小姐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绝对死不了,倒是你,有待论证啊。”慕烟雅大大咧咧地踮起脚,将手搭在唐晓翼的肩膀上,风轻云淡地说。唐晓翼目光一沉,镇定地说:“放心吧,我买了保险,死了保险费归你。”   “滚,谁要钱啊,钱我多的是,我只要那个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你,所以,为妻必须跟着你去了。”慕烟雅叉腰点头,微微一笑,“开始吧。”   “好吧……走!”两人一起进入了一面钟。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富丽堂皇的装饰与灯光,觥筹交错的场景,谈笑风生的人们,又是一个糜烂沉醉的贵族酒肉之夜。唐晓翼沉静的调好怀表:“法国革命前,玛丽·安托瓦内特皇后的舞会。”   “请问我是谁?”慕烟雅拎起裙子转了一个圈,险些被长长的裙裾绊倒。唐晓翼斜着眼打量着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晚上好,玛丽皇后。”   “靠我是玛丽?!天哪,我会被弄死吧?!”沉重华丽的宫装几乎要压垮了慕烟雅娇小的身子,幸亏唐晓翼轻轻扶住她,他附在她耳边说:“镇定,你现在只是个替代品,我们只要找到了真的玛丽,你就可以解脱了。”   “那你知道真的玛丽在哪里吗?”慕烟雅的声音打着颤儿,而唐晓翼的回答沉沉的打击了她:“不知道。”   这么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慕烟雅头一次感到了人生是多么灰暗。 作者有话要说:  梗源《七日约》   ☆、第二十六章 贵族舞会   很快,慕烟雅的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开始了。她必须每天苦练玛丽那带有德语口音的法语,亏得有唐晓翼这个语言天才教她,不然这难学的混合语音真的是折磨死人。她还需要记住宫中繁琐的礼仪,服侍皇后的七十三名职责各异的侍从以及宫内与王室来往密切的贵族的相貌和名字。至于分辨不同花卉的香气这个诡异的技能,慕烟雅作为医女当然是不在话下。聪明如她,就连玛丽端起茶杯时手指的动作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而唐晓翼搜寻真玛丽的工作也在悄悄展开。终于,就在慕小姐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情报姗姗来迟:三天后的贵族舞会,真·玛丽将有可能露面。   “哎呀妈呀可算来了,不然我真的要死了。”慕烟雅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法混合口音说,滑稽至极。唐晓翼无奈地看看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说中文,不要在这里活受罪。”   “呜呜呜,为什么你比我轻松得多。唐晓翼,你作为弗朗索,就不能好好安慰一下你们尊贵的、从奥地利嫁到法兰西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公主吗?”慕烟雅干脆不用中文了,直接用法语说。她的法语流利而典雅,如同一朵在清晨的迷雾中缓缓绽放的带有露珠的娇艳玫瑰。唐晓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忽然觉得她很陌生。思绪翻腾间她似乎真的就是那个娇贵美丽的凡尔赛玫瑰玛丽皇后,而不是那个喜欢赖着他缠着他的废柴小姐。唐晓翼皱着眉头扭头看着窗帘上雅致繁复的皇家百合花纹,轻轻地说:“她真的是她吗。”   很快便到了贵族舞会这天,唐晓翼先行到舞会现场去了。慕烟雅被一堆仆从簇拥着,穿上令人窒息的束衣、沉重华丽的宫装,拿起了精巧的扇子,淡金色的鬈发细细的盘在头上,羽毛轻纱轻摇,长长的浅色睫毛淡淡的晃动,纯洁的湛蓝 色眼 睛漂亮而光华。她随着侍从,与路易十六并肩向舞厅走去。在她踏入舞厅大门的一瞬间,慕烟雅敏锐地察觉的从舞厅某个角落射来的深邃目光。她微微斜着眼,果不其然,是他。   唐晓翼站在角落里安静的翻着书,视线似乎一直都黏在书页上,实际上他总是在盯着慕烟雅,目光中灰暗一片,看不清一切。   “她显得那样光芒万丈,天使般的容貌为她赢得了所有荣光与赞誉。玛丽·安托瓦内特,凡尔赛宫的心脏,法兰西的焦点,她单纯而精致,如同易碎的白瓷娃娃,轻轻一碰便会破碎成千万碎片,散落在时空的各个角落。然而她却也是下贱与奢侈的,她举办自己的沙龙,邀请所有要好的男爵与夫人前来参加,奢华、铺张、浪费、风流,皇后玛丽的名声越来越差,逐渐与各种丑陋的东西为伍……这才是历史上那个玛丽啊。而她,那个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至高无上皇家气概的她,如同百合般纯净无暇的她,慕烟雅,又是谁?”身边突然有人用欢快而优雅的法语说,带有浓郁的德语口音,唐晓翼错愕转头,一个与站在路易十六身边的女人相貌相差无几的美貌女生靠在墙上慵懒的笑着说,她穿着低调的灰色衣衫,然而裙摆上华丽的玫瑰百合花纹无一不在显露着她的身份:玛丽。   真实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她怎么会知道接下来的历史轨迹?   “你是谁?”唐晓翼戒备的合上书做出准备扔出去的动作,玛丽微笑着摊摊手:“别紧张,那个女孩是我的转世,她来到这个时代,说明她就是这个时代的时之撞钟现象受害者。顺带一提,我就是这代的时空守护者,可以读取未来,如果你不想她死,那就立刻让她下来,明白吗?”   “但是现在舞会已经开始了,根本无法让她下来。”唐晓翼皱着眉头望着与路易十六一同坐在椅子上的娇小身影,玛丽诡谲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别让她下来了,我不想死呢,让她做个替死鬼吧,反正在这个时代,她的存在就是一个谬论,谬论嘛,早点消退总是好的。”她轻轻地展开扇子,精致的雕花映衬着她美丽的如玉容颜,华美而残忍。唐晓翼浑身一颤,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玛丽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替换慕烟雅,而是──置她于死地!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   深吸一口气,唐晓翼对上慕烟雅投来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慕烟雅心领神会的轻缓的抬起右手,食指微微弯曲。路易十六偏过头对她说了什么,一刻钟后,路易十六提前离开了舞厅。唐晓翼看准时机来到慕烟雅面前,依照着使臣的礼节毕恭毕敬的邀请慕烟雅与之共舞,慕烟雅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两人一同来到贵族们为他们空出的舞池中央空地里,在轻柔的音乐中缓缓旋转。在一个转身时,唐晓翼附在慕烟雅耳边说:“玛丽回来了,她是为了让你死。”   “让我死?她还没有这个资格,”慕烟雅轻哼一声,轻盈地打了个旋儿,重又挽住唐晓翼的手臂,踏出一步,“想好办法了吗?”   “把你事先准备好的药给我。”唐晓翼悄悄摊开手,慕烟雅在一个错身时摘下戒指放在他掌心,两个人再度共舞。一曲终了,慕烟雅迅速被贵妇人们淹没,唐晓翼攥着戒指走到一边,端起侍者盘中的饮料,将戒指上凝结成晶的药粉投入饮料,摇晃了几下,满意地看着无色无味的药粉慢慢溶解在青色的液体中,唐晓翼脸上扬起蛊惑人心的微笑走向玛丽,把高脚杯递给她:“这杯算我请你的……啊不,算是对前辈的一种瞻仰。”差点用了现代的句式,唐晓翼惊魂未定的抚抚胸。到底是小女孩,玛丽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间接过高脚杯一饮而尽,几十秒后不出所料的倒在地上,唐晓翼咬着牙架起玛丽,一边腹诽着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重一边匆忙离开了舞厅。   ☆、第二十七章 百合花凋   午夜时分,舞会结束,慕烟雅回到了房间,屏退了所有侍从,唐晓翼从暗室里走出来将仍在昏迷中的玛丽扔到沙发上:“这人怎么重得跟头猪一样的,真不敢相信她是个女的,比男的还重。”   “你可别忘了她身上穿的衣服,起码重达几公斤,啧啧啧,法国人的贵族衣裳害死人不偿命呵。”慕烟雅脱下假发嘟囔道,“行了,抓紧时间赶快换衣服,算了,你一个男的看什么女孩身体,滚出去。”   “呵呵呵。”唐晓翼笑着退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   “啊,可算换好了,怎么样怎么样,换了个人对不对?”慕烟雅推开门扑到唐晓翼身上说,她现在穿着维多利亚时期的红色白色相间的及踝裙子,夸张的大帽子,唐晓翼抽搐着嘴角:“我说你从哪里搞到的衣服?好诡异呵呵。”   “滚,明明我穿的挺好看的不是吗?”慕烟雅佯装不满地打一下唐晓翼,唐晓翼笑眯眯的逮住她的手将手背贴到自己唇上:“当然好看,我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慕烟雅红了脸,唐晓翼依旧在笑:“要不要看看玛丽皇后被处斩的时候?”   “嚯呀,你可以带我去看?那真是太好了。”慕烟雅兴奋地叽叽喳喳,唐晓翼取出怀表拨动指针,景物化为旋涡状将两人吞没,瞬间便是跳转至1793年秋,巴黎的马赛大道。两人立在通道尽头的行刑台上,冰冷的看着一辆囚车骨碌骨碌地往行刑台驶来,刽子手粗暴地把玛丽按在巨大的铡刀之下,挥动巨斧,砍断了牵扯着铡刀的绳索,血雾四溅。慕烟雅抽着冷气看着身首异处的玛丽,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声音说:   “你不适合当银翼死神,因为你的心太软,无法真正释怀的去杀一个人,甚至是陷害。”   究竟是谁,曾经用这样的语气这样说过她,她不知道。   “不,不,我都已经亲手手刃了这么多人,怎么会……不适合杀人呢。”   “难道说,你没有一丝愧疚之情吗?我可爱的孩子啊,你不应该担当起如此血腥的职责,银翼死神,本该是你哥哥的职位。”   “哥哥……?”   “只可惜当年的银翼书,选择了你。”   “一切只能怪命运的造化弄人。”   “不只是造化,更多的,是……   你身边人的一手操控,   以及,   你当年的愚昧无知,   终究会毁了一切。”   身边人的……一手操控?   慕烟雅偏头看着唐晓翼俊朗的侧脸,轻轻垂下眼帘,慢慢攥紧了衣角。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阴谋的背后,都有你的影子在晃动?   我不得不防你。   玛丽死去了,法兰西的焦点,凡尔赛宫的心脏,奥地利的玫瑰,法国的百合,就这样走了。   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非常讽刺的结局。   那么多耀眼的光环,却还是掩盖不了内心的空虚与邪恶,玛丽玛丽,归根结底,也只是个渴望自由的普通小女孩啊。   ☆、第二十八章 甜点国家   一番折腾后两人总算是进入了下一个修复点,一掉进漩涡里扑面而来浓郁的焦糖味道,慕烟雅皱皱眉头:“什么情况?”   “难道说我们会进入一个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的国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甘渍国吗?”唐晓翼托腮沉思道,慕烟雅偏头看向他:“甘渍国?说来听听。”   “待会儿你就知道咯,”唐晓翼神秘的笑笑,“甘渍国的国民,很容易得蛀牙。”   光芒大盛,两人一同降落在一个亭子里,亭子的造型是一个大型的纸杯蛋糕,顶上装饰着用红宝石雕刻而成的樱桃,白色的漆在阳光下反射着美丽的光彩,跟真的奶油一模一样。慕烟雅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唐晓翼,他正端着一杯冷可可镇定的翻着书,黑色衣服,低调而奢华的金色细沿边。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铺着拥有蕾丝边的白色桌布的圆桌,银色的糕点架、白色的平底盘、带有小小梅花的黑色叉勺、绘有锦鸡和牡丹的白瓷花边茶杯,一切餐具是那么精美,而盛放其中的甜点们更是漂亮。切达奶酪饼干、棕色的摩卡玛芬、娇小的玛德琳蛋糕、毛茸茸的拉明顿、抹茶杏仁曲奇……种种美食诱人犯罪,慕烟雅终于知道为何甘渍国的国民都很容易得蛀牙了,特么的在如此汹涌的美食攻势下纵使是唐晓翼也会沦陷好吗!   对面的人咣当一声放下杯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慕烟雅:“很意外吧,这就是甘渍国,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甜点国家,无敌的美食就是无形的利器,但我们来这里不是吃点心的,而是找到甘渍国消失在历史中的根本原因。”   慕烟雅叉了一小块洒满巧克力霜的提拉米苏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根本原因?呜呜呜这里太美好了我不想走,这里简直是吃货的天堂!”   “按照《棣丝记》的讲述,甘渍国将在三个星期后土崩瓦解,我们必须在三个星期内拯救甘渍国以及各色美食,你肯定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美食工厂吧?!”唐晓翼威逼利诱,晃了晃手中的书,原来他刚刚看的就是他口中的《棣丝记》。慕烟雅对着令人流口水的甜点们呆了半晌,最终还是颇为不情愿的点点头,随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唐晓翼的衣袖说:“我们修改了历史,真的可以吗?”   “其实甘渍国是否真的存在到现在为止仍旧是个谜,它并不算正统历史的一部分,因此即使我们让甘渍国依旧存在也不是违背历史的,你就放心干吧。”唐晓翼安抚地摸摸慕烟雅的头,她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然后立刻吃相凶残的开始消灭甜点。唐晓翼慢慢用书遮住脸,墨色瞳孔里盛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知道如果他这次挽救了甘渍国,那么他就会遭遇那个人。但如果不救的话,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可爱的点心从此消失,真心湮没人性。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的选择题。   但是,为了她,干脆放手赌一把吧。   点心们,放马过来吧!   焦糖和咖啡的香气混合在空气中,奶油再来一把添加剂,樱桃蔷薇果桑葚们也来跳回旋舞,甘渍国的任何季节都是浆果的狂欢季。波子汽水的彼端有着亮亮的海星星和小鱼饼干,就像茶泡饭一样,美味就是美味,永远也不会改变。做一盘柠檬蛋糕,冲一杯曼特宁,看着蛋糕上的柠檬片和奶油团们共同书写好味道的乐章,心也变得娇小而可爱,甘渍国的任意时候,都是味蕾的享受时间。   也许,这个美食国家,真的有存在的价值。   ☆、第二十九章 烟雾与糖果   两人一同在甘渍国吃了整整三天的甜点,每天还不重复,慕烟雅开心得整天埋在甜食堆里胡吃海塞,唐晓翼看着她失态的样子连连扶额。点心真是伟大,可以让一向优雅稳重的慕烟雅变成王牌吃货,威力当真巨大。   在第一百零一次看见慕烟雅将一大盆糖果消灭完时唐晓翼终于按捺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把慕烟雅从甜点堆里拉了出来扔给一边的侍女,交代她们将她洗干净再送到花园的纸杯亭(两个人来时到达的地方)里,侍女们手脚麻利的把慕烟雅拖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纸杯亭。   慕烟雅坐在焦糖色的椅子里,漆黑头发梳着繁重的发髻,鬓间攒几朵小巧的玫瑰造型的淡蓝色珠花,珠花下垂着透明的花边轻纱,耳垂上戴着蓝色妖姬耳坠,白色宫廷裙层层叠叠华丽至极,半披着浅蓝色薄纱丝巾,裙摆上翻滚着大片大片的银蓝色玫瑰花丛,孔雀毛织就的羽扇。她显得尤为不自在,因为唐晓翼为了防止她染指桌上甜点专门把她的手绑了起来,她只能一边看着一桌子的精致糕点流口水一边在心里骂唐晓翼。而始作俑者唐晓翼淡定的叉起一块肉桂核桃果香蛋糕在慕烟雅眼前晃晃:“想吃吗?”   “废话不解释!”慕烟雅狠狠瞪他一眼,“要说赶紧说,早点说完早点松绑,厨房刚刚做好了宴会冰淇淋,还等着我前去品尝指导呢!”   唐晓翼放下叉子,用餐巾擦擦手:“我想告诉你,甘渍国其实是阳雾国的前身,换言之,其实那次我们在海蔚洋中看到的情景,仅有一千多年是属于阳雾国的,其他的两千多年都是属于甘渍国的,火决的那次是导致甘渍国灭亡的根本原因,所以我们这次的修复任务,就是阻止千年前亚瑟烧死千年前裴芸竺,火决将在一周后举行,我觉得我们先要去找到千年前亚瑟和千年前裴芸竺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可是你呢,还在那里吃甜品,你有点危机意识好吗!”   “切,不用你说我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在今天晚上的甜品鉴赏会上千年前亚瑟和千年前裴芸竺会露面,也就是因为这次宴会,才致使了火决的进行,所以我们只要维持好这次宴会的秩序,任务自然而然的就完成了。”慕烟雅嗤之以鼻,“好啦,松绑,我去厨房也是为了打探消息,防止有人偷偷在点心里下毒而栽赃于千年前裴芸竺。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吗?”   她有些鄙夷于唐晓翼的情报收集能力,越来越觉得他是故意的,可能是之前在法国那个声音的警告的缘故,她对唐晓翼已经有了一些成见,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彼此的心也在慢慢走远。但这一切唐晓翼都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开始对慕烟雅漠不关心,甚至有些厌恶,他讨厌这种感觉,拼命地想要远离,却又束手无策。   我该怎么办,妈妈?唐晓翼抬起头,向着天空深处发出无声的疑问与求救,然而无人回应。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自己知晓真正的答案,只是他还没有明了。   静止的蔷薇和玫瑰们开始缓慢生枝长蔓,青涩的软刺已然展现,它们终将在不久后的将来,将彼此扎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也许,我是时候摘下面具了。   ☆、第三十章 裴月王室   品鉴会如期举行,甘渍国王室那宽阔无比的草场上出现了数十张松木长方桌,糕点的香气弥漫鼻尖,贪吃的小孩们到处品尝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食,衣着整洁的大人们互相碰杯谈笑风生,杯中的金褐色酒液闪着糜烂的光彩。甘渍国的国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慵懒生活已经掏空了他们的身体,而那可口的食物如同毒液一般一点一点侵蚀着他们已经习惯高枕无忧的心,难怪后来会毁灭在阳雾国的铁蹄之下,唐晓翼站在角落想着。独自一人的他即使处在阴暗之地依旧光彩夺目,贴身剪裁的黑色衣服使他更好地与黑暗融为一体,灼灼耀眼的暗金色镶边犹如暗色空间中隐隐发光的模糊星辰,栗色短发微微乱翘,如同黑曜石一般温凉而深邃的墨黑 色眼 睛,长长的深色睫毛在略微低垂的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皮肤在黑色的衬托下微微透出奇异神秘的苍白色。他长身玉立,静心思索的神态高贵而生人勿近,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漠沉静的气息。聚在一起的花季少女们不时将含羞带怯的目光投向他,转而互相咬耳朵,羞涩地谈论着她们所热衷的种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八卦。唐晓翼飞快地瞥一眼宫殿门口,心想慕烟雅怎么还不出来,早点出来鄙视这群长舌妇多好。   宫殿门口传来一阵惊叫声,唐晓翼以为是慕烟雅来了,毕竟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人能引起如此大的骚动。他欣喜的走过去,却并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娇小身影,失望至极的同时,他准备抽身离开,却看见了另外两个令他倒抽一口冷气的人。   漫天灿烂的星光下,金发少年牵着金发少女从宫殿深处走出。少年有着如阳光般璀璨夺目的金色鬈发,碧波荡漾的湛蓝色双眸,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得体的微笑,被拖沓的白色黑斑貂裘遮盖着的是合体的黑色礼服,滚有代表尊贵的金色花纹沿边,胸前挂着象牙金边怀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紧紧地握着少女的手。少女温顺如月光的金色头发则是在头上盘成细密的发式,几串珍珠穿过发丝间,最终在发髻右边的木芙蓉花饰下汇总,结成密集的璎珞,尾端缀着白色流苏,带有春天气息的樱色瞳孔倒映着今夜明亮的月色,益发乖巧动人,白色长裙在草地上折叠,褶皱中仿佛蕴藏着春的秘密,做成收紧样式的腰部束着淡粉色丝带,大朵大朵的绢制木芙蓉别在丝带上,人们愣愣的看着如春季女神降临的她,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呼喊声:   “苍琳琅·裴月公主!”   “裴月公主万岁!”   “公主当真是如天仙下凡,连苍希泪·裴月公主都不及苍琳琅·裴月公主的一半!”   “应该是苍琳琅公主登上王位!”   “公主真是风华绝代,楚楚动人!”   人群的呼声越来越大,突然一个怯弱的声音在宫殿高处响起:“我可爱的甘渍国国民们,请不要大声喧哗,甜品品鉴会不容许任何忤逆行为。”   话音未落,一阵带有泪水气味的风轻缓地刮来,一个女子出现在宫殿高处的露台上。她也是一头金发,但是她的发色比苍琳琅·裴月的发色要淡得多,蜜合色眼睛略显空洞,微长的浅色睫毛慢慢地抖着。她身体似乎很差,裹着白狐毛披肩,戴着白色花边手套的手一直捂着口,接连不断的咳嗽着,红色长裙如同一块苹果蛋糕一样,微微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裙。尽管是在高处,但她的气势明显萎靡得很,丝毫没有苍琳琅·裴月的大方温柔,苍白的脸透出一股懦弱胆怯的感觉,脸上还带有未褪的泪痕。人群在她露面的一刹那安静下来,嘲讽的目光如刀般纷纷投向她。她──苍希泪·裴月公主,甘渍国的王,却从来不被臣民们承认,在他们眼中,她是个利用权谋手段登上王位的、不应该被认可的卑鄙小人,只有最最温柔亲民的苍琳琅·裴月公主方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而苍希泪不过是个下贱的宫廷斗争的牺牲品。   苍琳琅露出温柔的笑容,对着苍希泪说:“妹妹,下来玩吗?”   苍希泪僵硬的摇摇头:“不了,轩也在给我煲药,我暂时还走不开。”   “轩也是她的医生,对不起让诸位见外了。”苍琳琅赔笑道,人们立刻奉承着散开来,品鉴会继续进行。   唐晓翼不动声色地望着裴月王室的风起云涌,悄然一笑。   这般混乱的王室,甘渍国不灭亡说出去连鬼都不信。   但是,唐晓翼一直在苦苦思索,慕烟雅她究竟去了哪,从品鉴会一开始她就没露过面,这使唐晓翼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准备一击致命,彻底打碎所有美好、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我中了《穿越西元3000后》的毒,搞了一个裴月王室……   ☆、第三十一章 千回百转   裴月王室,已经担任甘渍国王者达三百年,在其治理下甘渍国愈发懒散堕落,而王室中人也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甘渍国不灭亡真是有人横空出世救国为民,唐晓翼边翻着《棣丝记》边端起一杯薄荷酒漫无目的地晃啊晃。品鉴会一如既往的无聊。在他看来,这次任务一定可以妥妥的完成,不会出任何差错,哪怕现在慕烟雅仍不见踪影。   突然,人群一阵喧哗,一个贵妇人在吞下一颗樱桃时脸色涨紫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她的丈夫大惊失色,扑上去死命晃着妻子的肩膀掐人中,然而那妇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地上,仿佛死了一般。侍者立刻抽出银针试试被妇人碰过的蛋糕,惊慌的发现上面含有剧毒。   这下人们可慌了阵脚,苍琳琅急忙冲了过来询问,片刻后公主发布了一道命令:马上去查有哪些人碰过蛋糕,并建议人们最好不要再吃这一个糕点盘内的任何点心。国民们窃窃私语着散开,苍琳琅与千年前亚瑟简单交代了下,转而拖沓着她繁重的裙角走上高台,对着话筒说:“请各位不要惊慌,品鉴会照常进行。”   一个侍者慌张的走到苍琳琅身后低声说了几句,她的脸色立刻白了几分,人们敏锐地察觉了苍琳琅的不对劲:“尊贵的苍琳琅·裴月公主,可是有了什么眉目?”   苍琳琅僵硬的转过头来,一字一句的说:“刚才那位妇人食用的蛋糕,是妹妹亲手做的,无另外人碰过。”   人群瞬间平静下来,人们难以置信的交换着目光,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排山倒海的呼声传来:“打倒苍希泪!打倒这个恶毒女人!”   “怎么回事?”苍希泪被一个黑衣医生扶了出来,白得近似透明的唇瓣颤抖着。而那个医生──轩也紧紧地搀着她,以免她承受不住倒下去,人们停止呼声,嘲讽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苍希泪身上,他们要看看,今日的闹剧,她要怎么收场!   “没错,蛋糕的确是我做的,”苍希泪深吸一口气,苍白面容在灯光倒映下折射出王者的雍容华贵之气,睥睨天下众生,“但我绝对没有下毒,绝对,绝对没有!”   “可如今铁证如山,苍希泪公主还想抵赖吗?”人群中有人冷冷地说,人们纷纷点头称是,苍希泪脸色又白了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信我……”   “你根本不值得我们信任,”还是有人发言了,”苍希泪公主,我代表全体甘渍国国民,诚恳的请求您下位禅让于苍琳琅公主,只有她,才能让甘渍国欣欣向荣,而您,不过是阻碍甘渍国发展的绊脚石而已。”   “好,既然姐姐想要王位,那我就让给你,”苍希泪突然笑了,“轩也,随本王去拟写禅位诏书。”她轻飘飘地一个转身,华贵而优雅的走进了幽深的宫门。   苍琳琅面露难色:“诸位这是何苦呢,妹妹治理甘渍国不是挺好的吗。”   “苍琳琅公主,您就别谦虚了,我们一致认为,只有您才能让甘渍国蒸蒸日上,共创裴月王室的千年辉煌!”有人奉承道,瞬间掀起民众附和热潮,苍琳琅实在推辞不下,只好应承下来,表示即日进行禅让大典。   唐晓翼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微微一笑。   苍琳琅真聪明啊,在民众面前当了十几年的好好公主,不就是为了今日的篡权吗,偏偏她篡权还篡得名正言顺,当真好笑。   这一定是慕烟雅安排的吧,只有她才能这么毫无痕迹的使这一切水到渠成。   ========================================================================================   禅让大典临近结束之时,当苍希泪颤抖着将皇冠放到苍琳琅头上,忽然一个声音坚定的说:“苍希泪,把皇冠放下!”   满心期待的人群一片哗然,他们不满的循着声音望去,看见千年前亚瑟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举着话筒,一脸的铁血。苍琳琅无法理解的望着千年前亚瑟:“亚瑟,你在说什么?”   “诸位听仔细了,苍琳琅,才是那个真正的下毒者,是她栽赃于苍希泪,她才是那个工于心计的卑鄙小人!诸位不觉得很讽刺吗,这么多年了,我们被她耍得团团转,事到如今了她还想把苍希泪打下地狱!”千年前亚瑟高举右手,一份烫金文书在他手中闪着耀眼的光,“诸位若是不信,在下这里有先王的任命诏书,诏书上明明白白的写了,苍希泪·裴月,才是甘渍国的正统继承人!”   光天化日下,他摊开了文书,先王的文书带有无可言喻的威严与凝重,人们带着惊诧阅读完文书,滔天怒火瞬间转向苍琳琅,声讨声此起彼伏:“苍琳琅,你这个下贱女子,居然污蔑苍希泪公主!”   “你应该被处以火刑!”   “恳请亚瑟殿下主刑!”   苍琳琅颤抖着跪下来捂住脸:“亚瑟!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背叛我!”   千年前亚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他转身扶起苍希泪,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恭迎苍希泪公主复位。”   苍琳琅被卫兵们押下去了,唐晓翼只觉得心头有火焰在燃烧,特么的这一切都是慕烟雅设下的局!兜兜转转曲曲折折的回来后仍旧是千年前亚瑟亲手杀掉苍琳琅的结果!他额上青筋突起,将手腕按在了怀表表盖上。   她肯定早他一步回去了,剩下的修复任务也不用管了,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第三十二章 战争   唐晓翼并没有找到慕烟雅,找遍整个地方都没有,他确信她回了南炎族,派人去请也不出面。他感到绝望的无力,同时也有愤恨──为何每次都是他低三下气,她却骄傲得跟个孔雀一般的接受他近似卑微的乞求,这次,绝对不能是他低头了,无论如何,要让她向他认输!   “那么,开战吧,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笃定东凉族可以战胜南炎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南炎族大厅】   “族长,近来东凉族扬言要与我族发起战争,边关频传急报,族长准备反击吗?”慕青把几份加急文书放在慕烟雅面前,女子抬头,珍珠璎珞闪着莹润的光泽,琥珀色眸子中流转着无情的光芒:“当然准备,传我命令,军营战士严阵以待,不过我先要拟写一份文书。”   紫言湄急忙递上笔墨纸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众人看着族长大笔一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写完折好宣纸递给慕青,整组动作干净利落滴水不漏,待得外交部长带走文书慕青方才问道:“族长您写了什么?”   “我说,在氰拾玖界开战,我不想误伤无辜,在氰拾玖界那样的蛮荒之地开始战争才是最好选择。”慕烟雅用手按按太阳穴,紫言湄上前一步俯俯首:“夫人,今日您还未曾服药,需要我让药房将药送到这里来吗?”   “嗯。”   很快南炎族便是得到了东凉族的回应,他们答应了要求在氰拾玖界开战的请求。两族之间迅速展开了拉帮结派的动作,结果是南炎族拉到了西冷族(艾伦),东凉族拉到了北阳族(亚瑟),两大势力之间剑拔弩张,而两族的领导人不约而同的没有去找自己的朋友,他们不想让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   历时两个月、死伤超过五万人的东南氰化战就此拉开序幕。   第一天,南炎族胜,东凉族阵亡三千七百八十一人。   第二天,南炎族胜,东凉族阵亡一千三百七十九人。   第三天,东凉族胜,南炎族阵亡九百二十三人。   第四天,南炎族胜,东凉族阵亡一千九百六十二人。   ……   “第五十八天,东凉族胜,南炎族阵亡三千六百二十六人。”   东凉族的驻扎地里,唐晓翼疲惫的在记录簿上写下一行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为了换得一个女人回头,居然以自己族内上万人的性命做赌注,他不疯谁疯,偏偏他还心甘情愿!爱情这玩意儿真是太能麻醉大脑了。   他转头看向外面的灯火阑珊,氰拾玖界身为著名的荒凉之地,触目所及只有惊心动魄的石灰岩和黄沙,空气中还弥漫着轻微的□□的味道。唐晓翼嫌恶地皱皱眉头,□□是毒物,他严重怀疑慕烟雅把战场搬到这里来完全是为了让两边军队慢性中毒然后两败俱伤谁也不欠谁,当然,他不会让她得逞。   算算时间,这五十八天来,南炎族赢了二十七场战役,东凉族赢了三十一场战役,双方牺牲人数基本持平,都是在两三万左右,不过南炎族的败北似乎已成定局,因为最近南炎族士兵的士气越来越低沉,已经多次挂出免战牌,当然每次都是被慕烟雅打翻勒令出战。   这么耗下去可不好,他还不想让南炎族惨遭灭族,最好能让她自己出来投降,这样双方都好。但他深知她的个性,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低头。看来他必须逼逼她,唐晓翼郑重地关上记录簿。   次日,战场。   “我说青爷爷去哪了?”站在高台上俯瞰下面兵荒马乱的景象的慕烟雅出声问道,紫言湄低头拱拱手:“不知道,大长老从昨天晚上就没看见人影。”   “啧,青爷爷你千万不要当个拖油瓶啊。”慕烟雅皱眉看向硝烟四起的远方。她穿着红黑相间的制服,红底黑边的上衣和黑色红边A字短裙,黑色长袜、黑色红底长靴,黑底红边披风,披风沿边有南炎族的红色羽状标示。她是万军丛中的一抹亮眼的红,使得远在几公里以外的唐晓翼都看见了她。   他咧嘴一笑,踢一踢脚边不知死活的被绑成粽子的慕青。青年一袭白底青边制服,青色白边披风沿边上也有东凉族的白色冰状标示。一黑一白,在几公里的距离中交相辉映,一时间炫目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他和她之间隔着千军万马,她眯着眼冷冷的打量着他,他微笑着摆摆手:“嗨,看看我身边的是谁吧。”说完,他把慕青拉了起来。老人憔悴昏迷的脸庞透过层层硝烟与毒气送达她眼前,琥珀色眸子中骤然涌现大批杀意:“放了他,给你三十秒。”   “三十秒足够我们进行一场谈判了,”他的笑容依旧完美如午夜的月光,温凉而淡然,“你们投降,我就放了他,要不要考虑一下,慕族长?”   “只有这一条?”   “没错,慕族长意向如何?”   “……”她迟疑了,紫言湄急忙对着几公里以外的上司唐晓翼吼道:“冥王!你何苦如此步步紧逼!夫人她也是迫不得已好吗!”   “迫不得已?紫言湄你给我闭嘴,信不信你会落一个和白菱一样的结局?”唐晓翼镇定地威胁道,“我说到做到。”   “不管了,随便你用什么刑法惩罚我,反正我看不下去了!”紫言湄从身后拿出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口中念念有词,“吾身为契,葬灵魂以魂冥,求之于忘川河中,遂吾心愿,迅速终结战争,回归太平!”   瞬间红光大盛,一切皆被夷为平地,混乱中有一道白光冲向慕烟雅,仅仅是眨眼功夫四方之族皆是归于个人势力范围内。当唐烨、唐宸从营帐中走出时,当慕烈、慕治扶起慕青时,两族骨干都近乎惊恐地发现,自家族长不、见、了。   空荡荡的氰拾玖界里,紫衣少女缓缓将凋零的彼岸花放在胸前,轻轻叹了口气,跪倒在地,慢慢的睡了过去,一困不起。   紫色发丝肆意蔓延,蓝色眼眸逐渐空洞,粉唇轻启,她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   “一定要在一起啊……”   说话的语气与当年的青鸾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醒醒,下一章要开始扯皮了,   ☆、第三十三章 囚禁   慕烟雅知道自己得到了惨无人道的待遇:她被人用镣铐铐住了手和脚,冰冷的铁链子意外的沉重。布条或者其它的东西一直蒙着她的眼,她无从知道她到了哪里,只能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的走着,直到咔的一声──她被关在某个地方了。   接着有人轻轻扯下挡住她视线的东西,突如其来的灿烂光亮一时使她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光芒。她坐在扶手椅里,黑色丝裙,黑色头发披散着遮住半边脸,唯一露出来的右眼被画上了长入鬓角的黑色眼线,显得妖娆而妩媚,金色首饰遍布全身,唯一让她看不过眼的就是腕上冰凉的镣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这会儿除了唐晓翼谁还有这样的能力?   而站在面前的不就是罪魁祸首。他低着头注视着她,她冷艳地垂着眼皮不愿看他。她厌恶他,他知道,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想要让她心中重新出现属于他的影子。心中突然升起烦躁的情绪,他拍拍她的脸:“喂,看我一下会死啊。”   她默不作声,有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晓得,她倔强起来三头牛都拉不回,偏生他也是这样的性格,于是两个同样固执的人就这样卯上了。   他看书,她发呆;他吃饭,她睡觉;他出门,她摆弄链子;他喂猫,她喝药。两人的行为八竿子打不着,仆人们纷纷蔚为奇观。   终于有一天,他爆发了,那是在她正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下床的时候,他直接将她按在了床上不让她起来,目光直视她心灵:“你不满于我把你留在身边?”   “留?这个字你也用得出!没有哪个留女人的男人会用镣铐锁住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囚禁!”她冷淡的回应道,漠不关心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愤怒在刹那间吞噬了他,解开镣铐,他欺身而上以绝对主权的动作攫住了她的唇,用几乎碾碎她的力气啃咬辗转,力度之大简直要磕碎了她的牙齿。他如此愤怒暴虐,危险而强势,危险程度直线飙升。她本能的感到恐惧,奋力挣扎,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惊恐与慌乱。她知道接下来会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更知道这会造成怎样的无法估量的后果,她不得不反抗,这是捍卫主权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她天真的以为他还存在着一线理智,哪怕仅仅只有一线也好,至少,至少存在着理智的他不会不计后果地伤害她吧,这六年来一直是这样的,各个方面各个事件他都无条件全视角地包容着她。不管是什么情况,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他自己说过的,她知道他不是失信的人。   然而这次她错了,愤怒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冲垮了他的思维与逻辑以及全部的理智,他不会再记得自己曾经的承诺,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只想占有,只想毁灭,而身下这个敢于挑衅他的小女子,便是那个最好又最该遭罪的对象!她就应该受到灭顶之灾!他冷着脸把她两只手死死按在头顶,她白嫩的皮肤被他咯出了显眼的红色痕迹,刺痛而屈辱。他越发愤恨地厮磨着她娇嫩的唇瓣,她甜美柔和的气息简直让他疯掉,他如此渴望着她,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渴望。缠绵难舍的吻沿着她优美的面部曲线慢慢下移,细细描绘她漂亮深邃的锁骨,带着撩拨的快感。她呼吸略略急促,细若蚊蝇的声音近乎绝望的乞求道:“不要,不要……求你了,求你了……不要……”   “现在来求我?晚了。”她低三下四的请求非但没有浇灭他的怒火,反而加剧了火焰的猛烈燃烧。他知道她向来是争强好胜的女人,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去求人,哪怕是疯狂的想要霸占她的他,他不想看见这个软弱的她,被愤怒充斥着的大脑只是在不断闪现着一句话:只要将面前的人毁掉,那个真实的她才会回来!甚至没有过问为何她会求他,他粗暴地撕碎她的衣衫扔到床下,全部的暴戾之气通通散发出来,一腔怒火不断发泄在她身上,他不知收敛地一遍又一遍地占有着她,全然无视了她已经无法隐忍的疼痛表情与绝望失神的眼神,那样怨恨而无力。   她痛苦地闭上眼,咬紧发白的下唇。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疯魔,不顾一切的想要毁灭与占有,甚至没有考虑她的感受,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曾经那个温和体贴的他,似乎只是一个存在于梦境中的泡沫幻影,她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他是那个对自己百般宠溺的唐晓翼,还是现在这个不考虑前因后果暴力压迫的完全陌生的人,又或者这本就是他的性格,可以温暖如春,又可以令人寒彻心扉。   黑暗中,她纤细单薄的嘴唇在颤抖,鲛珠般晶莹光滑的泪珠无声自眼角滑落,在黑夜中匆匆一闪便隐入无穷无尽的噩梦。她难受的弓起身子,试图逃避他铺天盖地胡乱降临的吻,低低的喃喃自语只有一个人听得到:“噩梦……绝对是最折磨人的噩梦……你根本就是个梦魇……可怕的梦魇……不要靠近我……你没有这个资格……梦魇……”   “梦魇?那我就让你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梦魇。”他声音暗哑地附在她耳边说,不悦地死命钳住她柔软的脸,肆无忌惮地 □□ 着她肿胀不堪的唇瓣,更加深入与猛烈的侵犯她,动作幅度中满满的全是暴戾,他根本就不会理会她的一切表情和动作──为什么要理会这个!他只要面前的女人永永远远消失就好了,其他的压根就不需要考虑。她昏过去又醒过来,头发凌乱湿乎地散着,身体几乎不堪重负的要垮下来,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掏空一般的空白虚弱,痛苦难过得很。可他仍不愿放过她,依旧紧搂着她,一次一次地深吻着她苍白冰凉的脸,近乎癫狂地无休无止的占据着她,在她耳边诉说着无止尽的恶魔般的咒语,充血的瞳孔中映衬着她女鬼般无措惨白的脸,如此灰败与绝望。   “你根本就不是人。”她的话细微得听不见,之后她陷入一片灰暗之中,不省人事。他顿了顿身子,冰冷的指尖拂过她冰凉柔弱的脸,撩开遮住眼睛的被打湿的刘海,她长长的黝黑睫毛上似乎挂着泪珠,如一朵风雨中的荷花般妖娆而惹人怜惜。她真的极为脆弱,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力度的伤害。他盯着昏迷过去的她,轻轻地叹口气,头脑在冰冷的触感下慢慢恢复了清醒,他知道她真的是她,是他被愤怒冲昏了脑袋才会有那样偏激的想法。慢慢松开似是已经无声无息的她,几乎是仓皇将她全身上下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这样就可以掩饰他所做过的一切不堪入目惨无人道的凌虐。不过是虚幻的心理安慰,亦是无端的逃避,所有的事情都还是发生过的,他深知她痛得恨不得去死,哪怕他还没有用到一半的气力。   说到底,她只是个纤小的女子吧,娇弱的身躯不足以承受他不知分寸的索求欺凌,才会虚弱不堪的直接昏过去。他真的是个混蛋,没有考虑任何关于她的注意事项,不管不顾的只想要完完全全的侵占她,掠夺她,不论她究竟是喜还是悲,是好还是坏,一意孤行的强迫她,粗暴冷硬地□□她,甚至是,凌虐羞辱,以及,可以被冠以□□罪名的恶棍做法。   黑暗中的她,仿佛隐匿在一片烟雾渺茫中,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盯着她线条柔软的侧脸,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捏捏她的脸。这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习惯在她睡着的时候小小的欺负她一下,拍捏她的脸蛋或者吻吻她的眼睑,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微妙快乐。而在今天这个不平凡的夜晚中,他的手停滞在离她的脸仅有几厘米的地方,手指逐渐收紧复又松开,他慢慢抽回手臂,脑袋中迷茫一片,披衣下床走到露台上俯视整个灯火通明的城市,突然感到空洞的虚弱,以及撕心裂肺的痛苦,为她,也为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冲动……都是我的错……”他缓缓地俯下身抱住脑袋,如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无助的蜷缩在露台的角落里,下唇泛白,失意而诚恳的喃喃话语湮没在黑暗中。他如此后悔,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这根本是个无法弥补的伤痛,他想他再也没脸去面对她的娇美容颜与光华耀眼的迷人笑容,他不配。他给她造成的创伤是永久的,时间也无力将它治愈。丈夫不信任自己的妻子,那他还能信任什么?!   房中的人儿轻缓地偏过头,慢慢睁开眼愣愣地盯着尚留有余温的床铺,突然无声的流下了泪水。二十岁后她变得爱哭了,无论是什么事,她都能哭得天昏地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眼前黑暗慢慢化为片片雪花状,她镇静地阖上眼,深知妈妈找她了。   记忆葱茏中,有某种东西,吱溜一声,迅速而狂妄的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几百年以前的开车技术   ☆、第三十四章 惊雷   翌日清晨,略带凉意的白色阳光照耀着尚在沉睡中的世界,街道上已经出现了零星行人与车辆,人们打着哈欠穿行而过,又是一个慵懒而繁忙的早晨。   唐晓翼在脱力感和疼痛中醒来,他居然在寒风肆虐的露台上睡了一夜。不敢回卧室,干脆直接从露台跳到了浴室的窗台上,洗漱完毕后挑了一条隐蔽的路线走到大厅,刚踏上楼梯就听得门外一阵大吵大闹声:   “靠我告诉你,老朽今天见定那个混蛋了,快点立刻马上让老朽进去!不然别怪老朽仗着年纪大欺负小辈!”   “这位老先生,族长明令表示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这栋房子,就连我们这些亲卫也只能在外面看门,您还是请回吧!”   “让老朽进去你们会死啊!”   “事实上,我们的确会死。”   “好好好,既然文化谈判不行,那就别怪老朽出手重了!”   “啪”的一声巨响,几秒钟后大门被人轰成几大块,粉尘弥漫间慕青那张沟壑丛生的枯瘦脸庞格外显眼,他依旧是一袭青衫,负手走进大厅,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视唐晓翼:“小子,给老朽滚下来。”   “大长老私闯他人宅院,不知有何急事?”慕青本来就比唐晓翼矮那么十几厘米,更何况唐晓翼还站在离地十几米的楼梯高处,完全有本钱睥睨慕青,于是他环胸无比傲然地说。慕青抖抖脸皮,森然一笑:“真是抬举老朽了,这声大长老不是你可以叫的,他妈的快把烟丫头给我交出来!”   “你说交就交?我一族之长的威严何在?”唐晓翼一甩披风,“她是我的女人,你无权过问她的事情,也没权掌控她的行踪,麻烦你赶快滚,顺便把门给我修好了,最近东凉族资金运作紧张,没这个闲钱来修门。”   “我并不知道你对烟丫头干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儿,”慕青叉腰嚷嚷道,浑然不似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但是我只能告诉你,烟丫头她有孕在身,你最好别干什么太过分的事儿,若是烟丫头出了什么差错整个南炎族上下都不会让你好过的!她就是我们的命脉!”接着他便看见唐晓翼的脸色瞬间极为难看,青年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抓住慕青的肩膀疯了似的大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烟丫头她有孕在身,你最好别干什么太过分的事儿,若是烟丫头出了什么差错整个南炎族上下都不会让你好过的……”慕青被唐晓翼的突然爆发吓得不轻,说话也变得平缓了许多。唐晓翼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呆呆的立在原地。他的脑袋剧痛,恍惚间似乎记起了昨晚的事,刹那间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困难。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用手腕按着额头,几乎要遏制不住眼中的湿意。   慕青也意识到了自己一语成谶,气得老脸发红一把揪住唐晓翼的衣领,用无比激烈的语气说:“他奶奶的你小子还真的对烟丫头做了过分的事,妈的烟丫头待在你身边就只会受罪!现在立刻马上让我带走她!房间在哪?”说着他就要往楼上走,唐晓翼一言不发拉住慕青,借力登上楼梯飞速掠上楼。他心急如焚,生怕她出一丝差错。   对不起,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再给我一分钟。   ☆、第三十五章 力挽狂澜   冲进房间的他惊呆了,房间依然是从前的摆设,只是经过昨夜的疯狂已经狼藉一片,拖沓到地上的床上用品和随意扔满地的破碎衣物,处处仿佛都在讽刺着他。他越过不堪入目的地面走到床边,在一堆凌乱的被褥中发现了她娇小的面庞,一片惨白中被头发遮住的如玉容颜憔悴而恐慌,下唇被牙齿咬得白得瘆人,脸色难看得要命。她紧紧地蜷缩在床单和被子中,身下的布料早已被鲜血染得鲜红一片,很明显慕青说的都是实话。他二话不说立刻把她抱在怀中,扯过一边他的衣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同时对着愣在门口的慕青大喝:“赶快叫医生!”   慕青张着嘴,维持着这个滑稽的表情几秒钟,之后尖叫着奔下了楼四处找医生。不多的仆人们全部动员起来,总算是把一名医生拉了出来送到房间,期间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攥着她冰凉的手,不断摩挲着她昏迷的脸,轻声唤她丫头,而她毫无反应,靠着他的胸膛,紧闭眼睑。他能够感受到她无法遏止的在颤抖,他从来不知道她这么瘦,一米六五,体重不到三十五公斤,待在他怀里跟抱着一只猫没什么区别。难怪她会深度昏迷,这么弱不经风的女子,被他那样百般 摧残 ,不晕过去才怪,更何况她还是个孕妇。   医生赶到时不出所料的看见了他森冷的神色,打了个寒战开始做检查,也不敢开口让他松开慕烟雅,到最后初步检查完毕方才大汗淋漓地抬起头取出一针麻醉剂:“接下来的清理消毒可能会很痛,最好让她打一针麻醉剂。”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她打。”他嗓音清冷,不容忤逆。   “但如果不给她打,夫人可能会痛醒,到时就更难弄了,再者,打一针又不会有副作用的。”医生还想争取,然而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就在说一句话:“他妈的你再多一句话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于是医生屈服了,只好认真清理起伤口来。医疗棉在接触到伤口周边皮肤时慕烟雅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疼,真疼,医生骇得立刻停下手中的镊子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他,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挽起袖子把手臂凑到慕烟雅唇边,用无比宠溺的语气说:“你如果痛的话就咬我吧,要痛一起痛,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   医生总算明白为何他不肯用麻醉剂了,他早就打算好了,用这种方法与夫人同生共死。如此敢于赴汤蹈火的爱情,真的是太……医生感慨着继续操纵镊子,一阵一阵袭来的刺痛感凌虐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头昏目眩,真的就咬了下去。   他倒抽一口冷气,这一口真心够狠的!   尽管被她死命咬着,但他依旧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使她几乎与自己的身体曲线完全契合,这样带给他一种感觉:她是他的,无法分割、无法摒弃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医生终于忙活完,刚准备擦一把汗就听见他镇定地命令道:“过来,帮我包扎。”   他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而一切起点正安静的蜷在他怀中睡觉,医生帮他包扎好后稍稍嘱咐了几句便告辞了。   看着门被人慢慢关上,他终于遏制不住自己,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宣泄而出。一点一点圈紧她,看着她瘦削娇美的脸庞,指尖轻轻掠过她长长的睫毛,刚想起要擦眼泪门就被慕青给踢开了,连同来的还有慕治和慕烈。三老气势汹汹的负手站在门口,慕青一挥袖袍神色冷然:“现在立刻马上,让烟丫头跟我回族!”   “你认为,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可能和你回族吗。”他自顾自地用毯子裹好她,语气之中森冷之意泛滥。慕治一挑眉毛:“那好,我们这些天就在你家安顿下来了,等烟丫头已恢复就必须跟我们走。”   “随便你。”反正唐晓翼经常打空头支票,不缺这一张。   “老三,这人口头承诺不可信,直接打条子。”慕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纸啪的一声按唐晓翼面前,“写吧,唐族长──”   “写就写,谁怕谁。”唐晓翼也来气,抓起笔就写,写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回味过来立刻一摔笔,“我特么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不行,你必须写!不写你就别想走出去!”慕青坚决不肯让步,唐晓翼一边腹诽反正我也没打算出去怕你不成一边回嘴道:“我就不写怎么着!”   “够了都别吵了,谁再说一句老子毙了谁!”一直沉默的慕烈终于爆发了,“大哥老三都别闹了。还有你,姓唐的,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我们纵横天下的时候你指不定还在娘胎里呢,给我放尊敬点,少给我油嘴滑舌给脸不要脸,烟丫头我们是带定了,但今天看在她身体的份儿上我们也不跟你闹,改天等她元气完全恢复了我们会马上带她走,不讲价!对了你家客房在哪?”   “四楼第一个拐角右转,”唐晓翼一个战栗,“你们真打算住下来啊。”   “不然呢,小子,”慕青牛气哄哄地抛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不好好监视你,我们怎么可以保证你会不会再虐待烟丫头呢。”   唐晓翼七窍生烟。   ☆、第三十六章 众怒   有一句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你特么这不止一句】,唐晓翼算是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慕烟雅出事的第二天一大波人马就风尘仆仆的进驻了唐家,而且都是些熟面孔。   墨多多、尧婷婷、扶幽、虎鲨、亚瑟、查理、裴艾落、慕轩岚、欧阳明倩、萧桀、萧纣、秦凌霖、艾伦,就连常年失踪的杜涵隐和宋艾娴都是到了场,裴芸竺因为在待产期不敢乱动因而托了裴艾落代表她前来参加。十六个【算上裴芸竺】充满怨气的灵魂在见到唐晓翼的一瞬间二话不说结结实实地赏了他一人一个巴掌,萧桀和萧纣十分有默契的把他按在地上,秦凌霖踩在他头上说:“卧槽你个 禽兽 我就不该把烟雅交给你!”   “……”唐晓翼不想去辩解,所谓罪有应得就是这样。多多也顺势耍了一把威风,公报私仇地踹了一脚唐晓翼,现在谁会去追究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踹他,大家一门心思记挂着慕烟雅,欧阳明倩举着一个珠子说:“信不信我立刻用隐月珠弄死你啊混蛋然后用你的生命力治愈烟雅?”   唐晓翼打一个激灵:“你说什么,隐月珠?帆裳【上部龙套】口中的隐月珠?”   欧阳明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对啊,隐月珠,可以转移生命力啊。”   “难怪鬼影迷踪这么垂涎于它。”唐晓翼喃喃自语。   她手中的珠子不过鸡蛋大小,通体月蓝色,流转着淡淡湛然的水光波纹。秦凌霖腹黑一笑:“诶,要不就用你的生命力,来治愈烟雅吧。”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只能活三年了。”唐晓翼爆出一个惊天秘密,众人目光纷纷投来,满满的全是“神经病谁信你”,纵使是沉默如裴艾落也忍不住发火了:“你特么装什么装,看你这元气满满的谁信啊。”一石激起千层浪,声讨声如潮水涌来,几乎要淹没了唐晓翼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他目光微微涣散,萧桀急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到底是查理见多识广,扒拉几下领结:“唐晓翼说的是真的,他的确只能活三年不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眼圈严重的亚瑟声音暗哑,他依旧深陷爱情碎裂的噩梦中,这次来看慕烟雅完全是被管家博朗逊先生给扶过来的,还吊着盐水,随时可能昏厥。查理瞥一眼亚瑟,示意慕轩岚也把他扶到沙发上去,随后它清清嗓子说:“虽然唐晓翼是神,还是三神叠加【白翼死神,青龙圣神,冥王】,但这仅仅是对于他的灵魂而言,换言之,他的灵魂才是真正的神之魄,而他的身体仅仅是一个容器而已。容器是有一定的使用期限的,一般人的躯体能承担强大的神之魄十年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以唐晓翼的体魄二十四年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想要治愈慕烟雅,还是另寻法子吧。”   “可以让我们每个人从自己的剩余寿命中抽出一些然后再输送给烟雅姐啊。”婷婷提出这个选择,欧阳明倩咬着指甲:“办法固然是好的,但是……以我、凌霖和艾落的能力,根本无法完成如此之宏大的法术啊……”   房间内一时间静谧下来,只剩下盐水的滴答声和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互相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无奈和担忧,艾伦忽然轻声说:“我知道有一个人,她可以帮我们,但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呢。”   “你难道说的是……她?”秦凌霖靛蓝 色眼 眸中流转惊异的光彩,“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同意帮我们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小凌霖,”欧阳明倩勾唇一笑,“她一定会帮我们的──卿离水。”   唐晓翼脸色倏地一沉。   怎么会是她。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第三十七章 卿离水   白蔷界,崐色灵山。   大雪纷飞。   寒风凛冽。   苍茫的银色世界,细小的雪珠在冷风中肆虐,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远方几处刺入云霄的锋利山尖隐在愈发猛烈的降雪中。一行人慢吞吞地行进在曲折崎岖的山路上,唐晓翼紧紧依偎着狼王,欧阳明倩捧着一个红色天鹅绒盒子,秦凌霖低垂睫毛挽着艾伦,萧桀和萧纣先行一步到前面去探路了,众人相对无言。   逝去的已冰冷,飘零的未终结。唐晓翼仰望天穹,轻启薄唇:“洛基,你说,她,恨我吗。”   “晓翼,不需要我回答,你早已通晓,不是吗?”狼王甩甩飒爽的银白鬃毛,浑厚的嗓音如鼓般击响。唐晓翼仓皇低下头,努力不让狼王看见自己眼眶中含着的泪水。他不敢说,也不敢想象,她究竟有多恨他。   不过是一次过错,却仿佛这一世都错过。   “到了呢,卿离水的住所──银玥府。”刺骨的寒风送来欧阳明倩飘飘忽忽的声音。如冰雕刻而成的恢宏建筑突兀的显现于一片白雪之中,表面流淌着美丽的琉璃光彩,典型的哥特风范,两抹人影立在建筑门口──萧桀和萧纣。四人急急忙忙登上山坡,萧桀一抹脸上的雪珠子说:“我说你们咋这么慢呢我和纣都在这等好久了。”   “少贫嘴,凌霖,水银树花。”欧阳明倩摆摆手,秦凌霖不知道从哪里搬出她的宝贝花放到建筑门口的台阶上:“银玥府仅仅会为持有纯正水银树花的人开放,所以这次我不得不牺牲我的花了。”   门缓缓的开了,一股蓝色的寒气袭来,意外的并不冷,与此同时水银树花迅速的枯萎,似乎是耗尽了生命力,可怜兮兮地萎缩成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秦凌霖抱着花盆欲哭无泪:“我可怜的花啊……”   “没事回头我让卿离水赔你一盆,反正她多得是。”欧阳明倩好歹拍拍秦凌霖的肩膀安慰一会儿,最后还是艾伦搂着秦凌霖她才安静下来,欧阳明倩还没感叹完“恋人的威力就是大”就被唐晓翼心急火燎地拉进了银玥府,狼王也把萧家二兄弟赶进银玥府。就在众人全部进入银玥府的大厅时,门也在他们身后重重合上,仿佛有意将他们关在里面。   六人好奇地打量着大厅,触目所及的全是淡雅飘然的冰蓝色,冰色的地砖,淡蓝色的回旋楼梯直通楼上的三层回廊和露台,大型的天蓝色垂挂吊灯上缀着白色冰状的水晶,被风一吹会发出叮铃铃的欢快声音,从半透明的蓝白色墙壁往外看可以窥见整个白蔷界。正当他们活像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农民进到城里时赞叹城市繁华般感叹着这地方的美丽精致时,一个淡然冰冷的声音进入他们的耳朵:“你们好。”   一个少女站在回旋楼梯的顶端,希腊女神样式的白色长裙绣有冰蓝色的纹饰,金色臂饰、颈饰、腰饰,银白色长发用金色发箍盘在脑后,垂下几缕染有淡淡蓝色的发丝,如冰般锋利刺骨的浅青蓝 色眼 眸,长长的浅色睫毛,高挺的鼻梁,娇小的淡粉唇瓣。一只白色鹦鹉站立在她的右肩上,拖着蓝色渐变的漂亮尾羽,如同天空一般湛蓝干净的圆形眼睛。它忽然展开翅膀掠过众人头顶,温秀地围着大厅兜了一圈后重新回到主人伸出的手臂上,少女轻薄地瞥一眼呆住的众人,眼神嘲讽又冷艳:“我是卿离水,找我有什么事。”   居然真的是她……唐晓翼几乎要昏倒,在甘渍国的那次险险地躲了过去没想到又在这个紧要关头遇上了!没错卿离水就是上文提到的“他知道如果他这次挽救了甘渍国,那么他就会遭遇那个人”那个人,不知道的请翻第二十八章谢谢!   ☆、第三十八章 溯洄之日   有女名离水,姓卿,是为「命運之輪」。切记不可近其身。   卿离水常带冰雪气息出现,身旁常有一鹦鹉,名禄白,即卿离水之书童。禄白自幼好权谋之术,曾辅多位帝王,后下落不明,卿离水步其后尘。「命運之輪」之位悬空,无人再继。   ——《棣丝记》   -----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本《棣丝记》,但它的翻译着实感人,”对方说,“你看看你看看,明明是西方的东西,翻译过来硬要装出一副古中/国的味道,简直神经病。”   这些话当然不是卿离水本人说的,而是她的鹦鹉——禄白所言。禄白化作人形后是一位垂髫小童,鹅黄衣衫,眼睛生得又大又圆,十分古灵精怪。他很抵触唐晓翼等人的到来,涨红了一张包子脸,赶人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憋着。卿离水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手肘撑在栏杆上,从二楼往下看,青蓝色眼眸一眯,如同末世太后手中捻动的长杆烟斗:“想让我帮忙救人?”   嗯,这可不错,不用自己说出来,人家倒先猜了出来,倒也避免了尴尬。话到了嘴边反而难说出口,唐晓翼先松了口气,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你有什么要求。”   “啊,也不是什么大要求,”卿离水指甲一下一下地弹着栏杆,低垂睫毛,淡粉色的唇,鼻尖微微泛红,“我要代替慕烟雅,待在你的身边。”   唐晓翼倏然攥紧了拳头。   卿离水。   卿……离水。   如果不答应,丫头就会死。   如果答应,丫头就会生不如死。   她爱他,十分爱他,无法割舍的爱。   没有哪个女人宽宏大量到可以容忍其他女人在自己爱人身侧辗转反侧,巧笑倩兮。   ……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如自杀。   到底是让她痛苦而快速的死去,还是让她痛苦而缓慢的活着。   即使慕烟雅活下来,他也陪不了她多久。   也许这一生也就这样结束了。   来事也许已经不认得对方的容貌,也再也不会有交集。   一人入畜生道,一人入人道,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相见。即使相见也会是陌生的眼神与人,无法靠近,无法在一起。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雷欧会长曾对唐晓翼说过——“招惹谁都不要招惹卿离水。”   老成如雷欧·忒修斯,都对这样的一个面容年轻而心思难测的女人退避三舍,想必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她是「命運之輪」,塔罗牌二十二张大阿尔克那里的第十位。逆位与正位都不见得有多美好。   可是她手上却又掌握着他的死穴……唐晓翼到底是要失去死亡的慕烟雅,还是要失去活着的慕烟雅?   不行……不行。   我宁愿她死,也不要看见她那个眼神。   那个可以把我撕裂、把我杀死的眼神。   我不想让她对我失望。一点点都不行。   我宁愿亲手送走我爱的人,也不要我爱的人离开我。   唐晓翼抬起头,看向卿离水:“我拒绝。”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卿离水挑起眉毛没说话,只懒懒地招呼着:“禄白,送客。”   -----   崐色灵山的雪天。   天灰蒙蒙的,温度持续低下,一路落雪。   山河一色,眼睫间水汽沆砀,抬眉抿唇间冰凉刺骨。   按照原路线返回的几人中没有一人说话。   大家其实都有点猜不准唐晓翼的心思,但老大发话也没什么好废话的了,谁都看得出来唐晓翼不待见卿离水。这个女人着实诡异,长得好看是一事,是敌是友又是另一事了,没理由说因为是个漂亮姑娘所以就毫无保留的相信她。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分不清是非,真的只能说需要重活一遍。   事到如今,也许死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生后也就是一堆白骨,也许会化作磷火游荡在山野之间。   爱情是消耗品,给出一点,就少一点。当你把你毕生的爱全部都交付出去,你就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去爱另一个人了。有的人一生只能真正的去爱一个人,有的人一生都在滥爱,却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次次的挣扎和徒劳,垂垂老矣,见到你希望的丰盛未来。   与某个人干杯,与某个人擦肩而过。   十六岁前你会遇到你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你瞥见过良辰美景,日升月落。   最后提纯,你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去找她,回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话给她听,陪她度过生命力最后的时光。她需要一个圆满的句号。   让她相信你爱她爱得那么重。   -----   东凉族里本沉寂,侍女侍卫一筹莫展,眼睁睁的看着夫人的哥哥抿着唇,一脸肃杀的上楼去了。   沈浅岚压根不知道自己妹妹出了这档子破事,他本来以为唐晓翼会对慕烟雅好好的,会让她好好的,结果没想到这两个大婴儿一闹起来就天翻地覆,一个身体受伤害一个心灵受伤害,两败俱伤这两个人就高兴了。沈浅岚越想越火大,在房门前踟蹰片刻,推门而入。   空旷偌大的房间。飘散不去的凝滞的情丨欲味道,帐幔垂下,掩去床上人。   沈浅岚不觉放轻了脚步,踩在地毯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他感觉得到慕烟雅的痛苦,到底是兄妹,不管怎么样都会有诡异的血脉相连现象,他此刻烦躁得要命。   轻轻掀开帐幔,他看见了慕烟雅的脸。她阖着眼帘,睫毛翘起,睡得无知无觉。她本就生得白净,一病之下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没有一点红晕。这一张美人脸正需要一点健康粉嫩的颜色衬托出花开时节。沈浅岚在床边跪下,手放在床上,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   入手冰凉,柔若无骨,指尖有冰一般的温度,凉凉的直直刺进沈浅岚心里。他心里很不好过,又发不出声,只能深深地凝视着她。   ……他的妹妹。   失散多年一直没有找到的妹妹。   她就在他面前,可是她却没有一点生命气息,她在快速的枯萎下去。   二十岁,花一般的年纪,她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   她继续留在唐晓翼身边是正确的吗?   沈浅岚不敢攥紧她的手,只能抓住床单,好似要将它抠出一个窟窿来。   ……她留在唐晓翼身边,是痛苦的。   可是她离开这个男人,她只会消沉一段时间,之后依然是那个飞扬跋扈、自信美丽的慕烟雅。   沈浅岚希望她一直如此美丽,一直如此快乐。   幸福美满。那是他的亲妹妹。   ……   “……哥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浅岚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细弱的呼唤。他抬起眼睛,看见她睫毛动了动,随后缓慢的睁开了眼。   她的五官都长得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张标准的美人面孔,无可指摘。睫毛更是浓黑密长,轻轻一掀就在勾动人心。沈浅岚见她还一副微微神游、没有回过神的样子,心里一点疼痛蔓延出来,急忙起身帮她掖好被子:“有什么事?别乱动别乱动……”   慕烟雅却看起来容光焕发,仿佛吊着生理盐水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似的。她甚至脸上都带着一抹笑,嗓音沙哑,掩不住愉快情绪:“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嗯?什么梦?”沈浅岚深谙哄孩子之道,此刻慕烟雅大概就是个孩子心性,很好哄的。果然,她反抓住他的手,两颊也逐渐浮上了一层可爱的红粉色:“我梦见了父母,他们说我们两个现在生活的很好,他们也很安心,只是……”她手指一松弛,笑容愈发浓烈,“他们说我就要去陪他们了,我好高兴……”   沈浅岚耳边“嗡”地一声。大事不好!原来这是回光返照!他连忙按住慕烟雅额头,不让她太激动:“烟儿!不要说了!你不会去陪父母的!别瞎说话!”   她却兀自笑得很开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谁都不记得,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哎,哥哥,我真的很高兴。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我就是很高兴,你说我是不是……”她声音猝然一顿,手指猛地紧紧抓住沈浅岚,就像是被涂了胶水,掰也掰不下来。在沈浅岚眼里,她翻着白眼,眼皮正在缓缓阖去——   “烟儿!”沈浅岚抱住她的肩,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去了,他还没有带她离开——“烟儿!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她永远也不会睁开眼了。   她大概是真的死了。   感染引发的高烧要了她的命。   她是笑着死去的。   沈浅岚声嘶力竭,最后只能抱着她逐渐冰凉下去的身体,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慢慢地调整着呼吸。他的妹妹死了。   死后入不了地狱也去不了天堂,是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她在昆仑之巅俯视苍生百态。   ……慕烟雅。   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我做你的哥哥没有多久。我亲手送走了你。   爱的人,我亲手送走了她。   你应该是不想要来世的。你这一生活得那么丰盛华美、前呼后拥,不会再甘心做一个平庸的人。   你生来就是需要鲜花的人。   最后一次拥抱你。   ……再见。   沈浅岚颤抖着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缓缓的松开了手。   ——直到他听到有人用跳脱的口气嗔怪了一句:“青苏你看,我们来晚了,谁叫你路上拖拖拉拉不肯走的?”   ☆、第三十九章 欠债还情   沈浅岚猛一抬头,看见那红衣女子一脸无所谓的翘着脚尖,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一副老爷我是来观光的大牌表情,一点也不郑重其事。沈浅岚不由得怒起,一声厉喝:“你是谁——?!”   “哎,做哥哥的,别生气嘛,你妹妹刚死不久,你吓吓她说不定她还会诈尸。”那女子笑眯眯的,脸上就写着“欠揍”二字,毫不顾忌冒犯死者,她抚摸着自己的锁骨:“我是赤黎,这位是青苏。”   而她口中被称为青苏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窗前,转过脸来时双眼前蒙着一条四指宽的白绫,长袍广袖,气质阴柔莫测,仿佛即将如烟散去。赤黎则是红色骑装,袒胸露乳全不在意,十分之热情暴露,红棕色长发在脑后高高梳起,没有一点点妆容或是饰品,蹬着一双棕色皮靴,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撑着下巴,兴致盎然的望着帷幔垂落的大床:“Queensize啊,可以的,很会享受啊,比起Kingsize果然还是Queensize更加柔和呢。”   “赤黎。”青苏出声,低低的警告着她不要忘了正事。赤黎假装没听见,自说自话:“青苏,要不然我们也把我们卧室的床换成Queensize算了,我看着也高兴一点……哎,你让开一点,让开让开,别挡到我。”   这个女人——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够了没有!   沈浅岚本就心情烦躁,如今一听他们还在这里絮絮叨叨扯东扯西个不停,不由得更加恼怒。又想到慕烟雅去世,悲从中来,声音不觉走了调:“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没有什么事情请离开可好?”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客气的说话的。但总不好在妹妹的遗体前咄咄逼人,针锋相对的下逐客令。赤黎仍然装聋作傻,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打了一个响指,笑得想当之女痞:“巧了,我几年前欠了慕烟雅一笔,现在正好还她。我是朱雀皇神,鹔鹴神你好。”   -----   从崐色灵山到东凉族,路途遥远,途中气候恶劣、行路之难暂不表述。幸好都是习惯长途旅行的人,身体从不娇气,胃被锻炼得极为坚韧,四肢也难得出现脱臼抽筋等情况。一路上相安无事,直到终于看见熟悉的园林外景。   ——唐晓翼感觉到了五年前的那股气息。   他不会忘了那一对搭档,青龙皇神与朱雀皇神,女的话唠活络,男的沉默可靠,神仙眷侣,良辰美景。最重要的是他们帮了他大忙。   如果那时,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的那时,他们没有出现,慕烟雅可能就真的那样杀了他。于她而言也许只是一时失魂落魄,过后她仍是傲慢美丽的慕烟雅。于唐晓翼而言却是再也看不见世界,他已离开。   他相信她真的会这么做。可是后来朱雀皇神和青龙皇神出现了,他们救了他一命。   ——也有可能是在他本就短暂的生命线上再次横下一刀,切断他后生的全部希望。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慕烟雅也许是他作为唐晓翼的这一生最后寄托,他无法割舍也无力脱离,只能死死抓住,以此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原来即使我一生都活得像个笑话,但我也有我的盼望我的期待,我有一个这么让人喜欢的妻子。   漫长的感情,人的感情,发展到了末端,逐渐归于静寂。你以为你不再爱她,不再爱人,可你自己心知肚明,感情依然留存,只是沉默,等待某一刻到来,一触即发。   你大概真的不再爱她,只因过去爱了她的全部,再无可爱,于是收敛,于深处卑微恳切于她,不要离开,不要忘记。即使你客死他乡,也不允许回家,只因这他乡有我存在。   唐晓翼敛了敛神,拾级而上,斗篷下部迤逦着拖在石阶上。他觉得自己一瞬年轻,又仿佛是一瞬就垂垂老矣,即将瞑目。   他们于此刻造访,定是有关于慕烟雅的目的。   若你见到她,请记住她是我的丫头。   只是我的。   休想。   男人眉目间裹挟了沉重的阴气,眼眶浅红,双唇抿起,如同刚刚从春-梦华泽中脱出,又如手持浴血利刃,新血冲刷旧淤,血色满溢崩溃。   他推开了大门。   坐在大堂里等候的慕家三老一见本家男主人回来,慕青气势汹汹又想开口数落,性格相对温柔一点的慕治轻轻拦住慕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慕家家长还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即使家长已与他结为连理多年,慕家长老依然对眼前这个男人一无所知。他也许暴虐也许温和,与慕家无关,他只爱他自己。   如此漂亮的皮囊,何能不爱。又兼带骄人智力,无可奈何,选择堕入自恋。   他是鬼在这世界上的投影,与神相对。   “丫头如何?”   唐晓翼环顾四周,没有上楼的勇气。慕治见两位同僚都一副“我不跟你说话,不跟你一番见识”的该打嘴脸,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站起来徐徐一拜:“据说有二位神医前来,救助家长。”   神医。   朱雀皇神和青龙皇神?   好嘛,的确是神医,千金不换的神医。   唐晓翼对他们有绝对的信心,于是也不再发言,手搭在栏杆上踟蹰片刻,下定决心一般,大跨步地跑上了楼梯。   门的恐怖之处在于,你不知道你推开它后你会看见什么。   ☆、第四十章 西部侧写   双扇门向后滑去,洞开,从室内骤然涌出一股苦涩的味道。这味道相当干燥,像是在端午前后焚挂起的艾叶,于黑色焦渣之中挥发出闷热呛人的气味,是一尊高高挂起的门神。光很微弱,从拉得紧实的窗帘缝隙间漏进来,落在地上,让人联想到麦田怪圈那般均匀美观的图案。   他仿佛置身时间尽头,又如同匍匐在思维之间的虫子,从前与未来在他脚下的“现在”两端无限地延伸开来,形成一张大网,包裹住他眼中的这个世界。突然地,幻象消失了,他看清了房内。   帷幔被人以极度粗暴的方式拽了下来,破布一般脏兮兮地丢在地上,枕头里的棉花也被掏了出来,散得全部都是。唐晓翼心觉不妙,踩着这一地狼藉过去,床上果然没有人。如果这还让他稍微放心的话,但那触目所见的鲜艳颜色仍是令他心头一紧。   枕头被刺穿了,而这凶器正是一尊铜铸小雕像,就在那刺入的地方,飞溅着大滩血迹,部分血迹斑斑点点地印在床单和被套上,小雕像表面也沾着血。唐晓翼用戴着手套的手将雕像从枕头里抽出来,隔着一层皮质他也能感觉到血液的温热触感。他深吸了一口气。血是新鲜的,暂时无法判断是人血还是兽血。他保持着头脑冷静。   这不算杀人现场。硬要扯上关系的话……那也像是精神病人发病破坏后的惨状。   即使是触目惊心如此真实的场景,在此刻的唐晓翼看来,也因为太过真实而多了几分刻意为之。始作俑者像是想借助这混乱来掩饰什么。   唐晓翼现在需要一个侧写。   丫头绝对没有死。他先确认了这件事,掀开被子,被子下的床单果真是干净的——除了被人割掉的那一块。   有人用刀一类的锐器,从床单上剐走了方方正正的一大块布料,留下了一个窟窿眼儿和唐晓翼大眼瞪小眼。他又深呼吸了一次,气体灌入肺部的瞬间他想起那天晚上慕烟雅是流了血的,天知道那血里有什么,越想越让人忧心忡忡。唐晓翼晓得慕烟雅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南炎族的朱雀神女、冥界的银翼审判,有多少人觊觎她,有多少人想将她彻底杀死。他突然感到茫然。这么众星捧月、光芒万丈的慕烟雅……真的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他的吗?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分分合合吵吵闹闹,谁知道是越爱越深还是情淡爱驰。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无法割舍的习惯,唯有以“爱”作为自欺欺人的理由,方能相安无事甚至是祥和美满地继续生活下去。也许这个人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难以割舍,全部原因是你懒于,或怯于摊牌捅破。   人的本性懦弱,贪图淫乐富贵,先祖的狠劲与锐气早已被挫灭,再无人有此凛然气度,拒人于千里之外,杀力寒冷,引人侧目。人的劣根性,真的要如此可怜的被阳光所审视吗,“爱”的本质,也就是自私。   你需要借助“爱”,才能让自己相信自己仍是个有豪情壮志的人。   唐晓翼眼底残留了波光,在床尾坐了下来。他可能从未如此直白的面对自己的私心。   -   “要想救活她,我们必须去见一个人。”   深夜的西行火车上,此起彼伏的鼾声之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是说道。   四个人相对而坐。赤黎和青苏坐在一边,沈浅岚半抱着仍在昏迷状态的慕烟雅坐在另一边。这节车厢里只有他们这边还开着一盏小灯。   橘黄色的灯光映在每个人脸上,照亮了各自不同的表情。   青苏依然闭着眼睛,嗓音没有太大起伏:“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是谁带走了她、带她去了哪。”   “可他不会来追我们,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会做无用功,他相信我们不会害她。”赤黎歪着脑袋,笑容淡淡的,“他很聪明,比我们更聪明,只是他缺了一个侧写,而这世界上唯一的侧写师正在这班列车上。”   赤黎口中“世界上唯一的侧写师”,正是看似不出众的沈浅岚。   聆听着他们的对话,沈浅岚沉默不语,只是抱紧了慕烟雅,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拉得更紧了些。赤黎托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坐直了:“不对,青苏——”   “我也想到了……”青苏向赤黎的方向点了点头,两人异口同声道:“——卿离水!”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沈浅岚有侧写能力,崐色灵山银钥府的女主人卿离水,同样也身怀此绝技。没人知道卿离水活了多久,赤黎和青苏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实在邪门得可以。   赤黎呼出一口气,难得的头疼了:“这个时候只有希望禄白不够喜欢唐晓翼了啊……”   ☆、第四十一章 雨水之湖   *章节名来自《洛丽塔》   中国西部。某盆地地形。   这盆地四周群山环绕,是中国西部地区极少见的森林植被,大片苍翠绿色自山巅蔓延而下,一直绵延到盆地中心。盆地中心被人挖空,建造起一栋雪白小楼,小楼顶上覆盖了一层绿色植物,与森林环境融于一体。如果有飞机在盆地上空盘旋,驾驶员也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勉强从绿色里看出一点白色来。   在几十年前,这盆地乃至这片土地都是由日本人控制的。正如东北地区的七三一部队,日本部署在西部的部队也是研究细菌战的一把好手,但这支部队从来没有在中国或日本方面的历史中出现过,原因无他,只因这支部队只在这个地区工作了四年,于某一日突然销声匿迹,再也找寻不到他们的下落。日本军方曾派出军队寻找他们,可一无所获,于是无疾而终,没人解释得清这支部队去了哪,他们仿佛被这片奇怪的森林吞噬了。   这栋白色小楼,正是这支部队的遗留物之一。   风簌簌地缭乱树叶,和着一阵清脆的鸟鸣声,落叶被碾压的声音响了起来。来者提着一个竹制鸟笼,不急不慢地走在树林中,一袭剪裁洒落老成的褪了色的灰色长衫,另一只袖子里空空荡荡,随风飘扬。他身材适中,体态稍显臃肿,有一张天生带笑而显得和蔼可亲的脸,轻微谢顶,露出一圈灰白的头顶。他的步伐十分稳健,气质古旧而落拓,像是民国时期的老先生,带着谈吐不凡与抑郁不得志的气氛。   那竹制鸟笼好似也使用多时,微微破损但仍坚固耐用。笼子里关了一只赤红色的鸟,有绯色的纤长的尾羽,洁白鸟喙小巧玲珑,相当有灵性。老先生提着鸟笼走出茂林,在白色小楼门廊下驻足片刻,打开了大门。   小楼本来是用作细菌部队休息区与娱乐区的,内部装饰简朴适用,二楼也有好几个装潢华丽奢靡的娱乐房间。自从司马虔——老先生占据这个地方后,那几个娱乐房间就被他锁了起来,用司马虔的话来说,就是:静候缘分。   司马虔把鸟笼放在浅香木小几上,只是环顾一圈便心中有数,朝着楼上叫了一声:“青苏!”   “虔叔你住口——”不出司马虔所料,青苏的小媳妇儿赤黎被逼了出来,只见这一向泼辣嚣张的小女人趴在二楼栏杆上,气鼓鼓地撒着娇,“凭什么每次都叫死盲人啊?明明我更可爱啊?”   “赤黎,青苏再怎么瞎,也是知道你在哪的。”司马虔笑得依然和颜悦色,“年轻人啊……”说着,他走上楼梯:“带了两个客人?”   赤黎登时严肃了:“一位是人类侧写师,一位是朱雀小姐。”   司马虔上楼的脚步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上走:“噢……是慕家兄妹?”   “正是。”   “慕家妹妹的事情我是了解的。”司马虔抬起头,脸上挂着笑,那笑里总有苍凉的意味儿,“不是说她遇人不淑,只是那人本性如此,也许要怪你们当初多管闲事。”   赤黎和青苏对视了一眼,后者道:“黑玄武那边这么预言,我们不想救也要……”   司马虔抬起手示意他们无需多言,轻轻摇了摇头:“……让我看看。”   赤黎点点头,转身拉开了门帘。黑色的天鹅绒贵妃椅上,慕烟雅躺在那里,微弱的光落在她身上,黑夜一般浓密的长发,阖起的半透明的眼睑,令人想起那些在复原图里安静沉睡的远古鱼类。身着长裙的她,好似只是睡着了。   沈浅岚坐在一旁,轻而坚定地握着她的手。兄妹俩都笼罩在百叶窗外葱茏的光里,背光之下,他们的侧脸奇异地重合了。   司马虔只是看了一眼,停步了:“去‘五宫之湖’。”   “早就准备好了。”赤黎又把波斯式的挂毯卷了起来,把黝黑的栅栏门向上一抬,摁动按钮,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机械运作声,一个笼子式的电梯从地下升了上来。司马虔原本在看别的地方,一听见电梯抵达的声音,立刻转过脸来看向沈浅岚:“请将令妹抱起来。”   沈浅岚将慕烟雅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让她的脑袋靠在他怀里,尽量令她舒服一点。司马虔留下赤黎青苏,带着沈浅岚进入电梯,将栅栏门放下,昏暗里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见“咔哒”一声,电梯开始下降。   这电梯做工老旧却仍然结实可靠,抚摸扶手时能感觉到其上的异样凸起,是一行日文。这也是当年细菌部队的遗留物,在过去,这部电梯载着军人与科研人员去往人间炼狱;现在,这部电梯载着三个人去往所谓的“五宫之湖”。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宫之首,‘湛马’司马虔。”没人看得清司马虔的表情,只让人觉得他的口气极平缓,“之前那两位分别是‘朱雀’赤黎,‘青龙’青苏。”   “我知道你们。”沈浅岚的声音被他放得极轻,就像是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隐居的五宫,不显山不露水,占盆地为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你们手里的五样宝物。”   “知道很多嘛。八重格尺、弓刺刀、花瞳、塔罗卜牌……还有最重要的铜蛇之杖。”   “嗯,”沈浅岚目视前方,“我晓得你们,我知道你们能救她。”   谈话之间,电梯匀速下降,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白森森地一晃,却是一整副挂在墙上的骸骨,越往下,这种骸骨越多。   司马虔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如你所见,正是我杀死了这些士兵,将他们的实验室变成了‘五宫之湖’。”   “‘湛马’吗……”沈浅岚如同在喃喃自语,“你可是早我们很久的人物啊……”   司马虔好似一笑,无声无息:“恭喜你进入,‘五宫之湖’领域。”   随着他话音落下,电梯颤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如果非要为这个地方配一个解说词的话……“藏骸所”再好不过了!   ☆、第四十二章 铜蛇之杖   这是一片广袤而无声的区域。   “五宫之湖”领域位于金壹界与紫柒界之间的夹层里,是一处绝对洁净的秘境。司马虔将细菌部队清理过后,在原有的实验区基础上强行构筑起一道桥梁,令“五宫之湖”与实验区联结在了一起。沈浅岚走出电梯,抬起头仰望着头顶上悬挂着的累累尸骸,那森白里自有沉寂的理由。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道。   不知何时,司马虔原本空落的袖子里开始有了实体的形状,那是一截呈几何形状的物体,骨白主色,镌刻淡蓝花纹,荧荧发光。他抬起那个东西,表情模糊:“请把令妹放入这池池水里。”   司马虔站在一泓池水旁,水面流淌着一层水银般的物质,慢慢卷起形成漩涡。沈浅岚走到池边,弯下腰,让慕烟雅靠在池子边沿,然后他放手,看着她滑进了池中,池水淹没了她的头顶。   “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注①〕   伴随着司马虔的声音,那一团代表慕烟雅的黑影,于最后一个“寒”字自司马虔口中清晰吐出的瞬间,骤然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骸骨们“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像是一群又一群被打磨光滑的碎瓷片,碰在一起发出令人窒息的响声。一只无形的手缭乱了它们,使它们以某种不可思议的频率奏响了一曲挽歌。而这挽歌带有远古的悠长与破碎,一阵一阵,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沈浅岚和司马虔并肩站在哀乐的正中央,后者的衣袖已完全浸入了水中。从他垂入水里的袖子开始,向池水正中心的路径上,迅速地架起一座纸样的日式小桥,木板道、圆木栏杆、修长宫灯,头头是道。他们身后突然腾起一团白色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桥上。   那是六个小纸人和一顶纸轿子,其中,四个小纸人两前两后地抬着轿子,另外两个小纸人守护在轿子两侧。这奇特的队伍正顺着小桥走向池中心,小纸人走过的地方都点起了灯,冷白银红的颜色,花一样盛开着。   “虔叔,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此刻不合时宜地说了这句话,沈浅岚回头看去。那是一个白得不似人类的矮小男孩,白发金瞳,穿着日本式的白色狩衣,肩上垂下朱红绦带,冰雪伶俐的年轻面容上是极不符合年龄的严肃表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持物,是一根长约一米八的铜制权杖。   权杖顶端高高盘起一条蛇,那蛇张开的嘴里咬着一枚红宝石,成色极好,虽无任何辅助,却是权力的绝对象征。   这是铜蛇之杖,“五宫”掌握的五样宝物里最重要的一样。   “这种阴阳术也只有禄白你最擅长啊……”司马虔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纸人抬轿,请魂作嫁。”   被称作禄白的男孩面无表情地望着司马虔:“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个地方了,虔叔总是喜欢强人所难。”   “嗳嗳,禄白别这么说嘛,小孩子随随便便夸下海口可不好唷。”赤黎不知何时也来了,倚着一具骸骨,笑嘻嘻的,“这位姐姐……可是国、色、天、香呢。”   禄白的手向后一摆,铜蛇之杖顿时消失,他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我不喜欢她男人。”   “嗳嗳,你就喜欢你家主人,想必她已经被你绊在银玥府了。”赤黎拍了拍手,努起嘴,“喏,她来了。”   在三人互相揶揄的当儿,纸人们已经抬着轿子到了桥的尽头,灯光漂浮在桥上,饶有风情。禄白低声念起了和文咒语,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红漆骨折扇来,将它向上一抛,扇子就像是被无形的刀快速割裂,刹那被肢解,纷纷扬扬地落向水面。与此同时,有个人缓缓地从水中央站了起来。黑发棕眸,白衣纤尘不染,系着一件红丝绒斗篷。她抬起蓄满粼粼波光的眼睛,看向岸边。   那正是灵魂状态的慕烟雅。   此时的她娇小精致,提着裙子站在池水里,尖下巴长头发,显出十足的乖巧外表来。禄白以极为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者她,司马虔插了一句:“你是学美声的?”   “忘得差不多了。”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惆怅。   谁料,慕烟雅一开口,禄白的脸色骤变。他原本极为白皙的脸从更加惨白到了绯红,一直到了通红,他激动起来,尖声道:“你……你……你……”   赤黎惊讶地挑了挑眉,禄白浑身都在颤抖,直至最后他“扑腾”一声跪了下来,趴在地上抖得像个白团子:“你……你的声音……太好听了!”   “……”   沈浅岚清清楚楚的看见慕烟雅翻了个白眼。   禄白浑不自觉,感动至极地顶礼膜拜着:“声音……声音真的……好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您!铜蛇之杖、阴阳符……我都给您!”   这——这算是“五宫”毁灭性的一天吗?   眼见的“五宫”王牌都要被这个盲目崇拜的孩子交出去了,司马虔和赤黎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含笑看着慕烟雅把铜蛇之杖接了过去……沈浅岚云里雾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虔彬彬地行了一礼:“小姐,恳请移步详谈。”   -   〔注①〕引自《诗品》   ☆、第四十三章 永远新生   司马虔将洽谈地点选在某间被他长期关闭的织锦间里。   即使时隔多年,这房间的陈设在如今看来也是极高雅情趣的。纸屏风上以浮世绘笔锋绘就富士山雪景图,铺下厚实木地板,榻榻米与矮几,甚至有一整副武士盔甲立在墙角。房间里只有司马虔和慕烟雅。   一人一鬼在矮几两边各自跪了下来。   在灯下再看慕烟雅,才让人觉得她真的是好看。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唇呈现出诱人的蜜桃粉色,她在长相上糅合了慕雨汐和林兰然的全部美好,脾气却与父母背道而驰,极骄傲明艳,从不收敛。她要这个世界都臣服在她脚下。   司马虔先没有说话,寂静地望着她。他苍老的眼神里浑浊着沉淀着,千言万语终归于一句叹息。   “我认识你父母的。”他道,“慕雨汐和林兰然。……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像你和唐晓翼。”   “他们后来都死了,”慕烟雅微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知道我们没有结局,我只是死了一遍了,到头来也只是这样。”   “我喜欢你的清明和聪明,这让我处理起事情来很方便。可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你以为自己那么爱他,到头来也只是这样。”   “人死了一次之后会明白很多,我爱他,这不矛盾。”   司马虔用一种很温和的目光凝视着她,忽然吐出一口长息,低下头扶住自己的大腿:“我见过另一个人,和你一样,漂亮又傲慢,同样也被一个男人伤害得鲜血淋漓。我对她说了同样的话,她的回答和你如出一辙……你们大概是一路人。”   慕烟雅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她不认为唐晓翼伤害了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本事如此,分分合合韧性至极。他爱她明媚娇艳与他般配,她爱他洒拓好看肆意宠爱。无话好说,关系如此,懒于打破。   那个姑娘应该比慕烟雅凄惨得多,从云端被狠狠踩进泥土,沾了满身的灰尘,哭啊哭,最后你会发现根本没人在意你啊,你柔弱委屈又是给谁看呢,还不如漂漂亮亮的继续去找下一个也许会伤害你的人啊。   你本来就是被千娇万宠的人,为什么会任由另一个人把自己糟蹋到这个地步?   “说说看,你以后的去向。”   “我?”慕烟雅又抬了下眼皮,“除了回去,我还能怎么样。”   司马虔饶有兴味的拍了拍大腿:“哦?即使被他这么对待,你也要回去?”   慕烟雅目视前方:“除了他,没人能再给我那样的宠溺和豪情壮志。”   烽火戏诸侯。纵被后世以为成昏君,他那时仍是那般深爱着那个女人。   频点狼烟,只为美人一笑。   昏君本质,□□贪美,爱如行尸走肉无所事事,饱食而遨游。一夜寒风凋碧树,路上青华,步步生尘袜。   他刚强凶猛,正是所谓盖世英雄,惹人倾慕,无限沉沦。   司马虔摸了摸自己的秃顶——“这不是你的真话。”   慕烟雅滞了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铜蛇之杖在你手里,你自己把握吧……”司马虔把手一摊,“我无所谓,铜蛇之杖认主,它现在是你的。”   “……”她声音很轻,“我想重新开始。”   如果一切回到最开始,是不是我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也许我仍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但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到底有什么好,让我盲目的爱你这么久。   “重新开始?”司马虔重复了一遍,“那么一切都会被打乱,包括身份、地位,还有配对……都会被打乱。”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自愿坠落山崖。   她握紧了铜蛇之杖:“我想重新开始。”   “好吧,握住它,食指摁在蛇头上。”司马虔又摸了摸秃顶,“说‘Begin’。”   慕烟雅苍白的脸上浮现微笑:“您也会洋文?”   “我也是教过民国学生的嘛,要拽几口洋文才能吓到这群牛犊啊。”   “那么,再见?”   “不用多久的,你会忘了我。”司马虔将手一抬,闭上眼,“再见。”   她的睫毛抖了抖,也闭上了眼。   “Begin。”   -   《四方神第二部》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